對誤引《八聲甘州·薊門登眺憑弔雪芹》一詞的說明
我在1994年第1期《文學遺產》上發表過《西山文字在,焉得葬通州?——「曹雪芹墓石」辨偽》一文,收入今年年初由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的《追蹤石頭——蔡義江論紅樓夢》一書中,文章的基本觀點是曹雪芹死後應葬在西山某地,而不信讓許多人上過當的農民李景柱提供的、據稱是在張家灣田里挖到的所謂「曹雪芹墓石」。文章觀點至今未變,但最後引用的周汝昌先生《紅樓夢新證》中所收的《八聲甘州·薊門登眺憑弔雪芹》一詞有問題,所以需要說明。
今年第三輯《紅樓夢學刊》發表沈治鈞先生《日望西山餐暮霞——有關曹雪芹在西山詩詞八首箋議》一文,對周著所收的那首詞的相關情況,作了詳細的論說。其中對拙文引用該詞的不當,也提出了批評。批評是對的,但也有點小小遺憾,沒有把一個重要細節弄清楚。
沈文全文引出該詞後說:
此詞見於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增訂本)第七章《史事稽年》的「末期」,標明其來源是「周氏《爽秋樓歌句》」,此外未加任何說明9。
沈文還加了一條注說:
9見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增訂本)第757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年。按該書初版本(棠棣出版社 1953年版)中不載該詞。
我再次查核了1976年版的《新證》(直排本),還是我當初見到的樣子,出處並不是「周氏《爽秋樓歌句》」,而是「佚名《爽秋樓歌句》」,沈文搞錯了。這一區別很重要。我之所以在「尚未查出它是何時何人所作」的情況下,認其為「瞭解一些曹雪芹情況的清人所作」,這除了此詞出現在《新證·史事稽年》內、其前後收錄不少乾隆年間的資料外,主要還是「佚名」二字。「佚名」者,不知其姓名、查不到名字也。我當時想,周汝昌先生看到的《爽秋樓歌句》,也許是一個已破失作者署名、抄刻年代的殘本也難說;但總是認為它與「史事」有某種可佐證價值才收錄的。所以我作了那樣的判斷。
拙文發表後不久,中央電視台邀了幾位研究紅學的先生去座談對張家灣發現的那塊石頭的真假的看法。來參加的一位社科院文研所的先生(已記不清是鄧紹基兄還是陳毓羆兄)對我說:「老蔡,您談『曹雪芹墓石』的大作拜讀了。……文章最後引周汝昌《新證》中的那首詞,其可靠性恐怕還值得考慮,不知道會不會又是周先生自己寫的。」我心裡「格登」了一下,因為以前出現過此類情況。從此,存下了疑竇。
1998年8月,華藝出版社出版了《周汝昌紅學精品集》,其中就有新版《紅樓夢新證》,我也拿到一部,一到手就翻看是否還有那首《八聲甘州》,使我大吃一驚的是該詞還在,「佚名」卻換成了「周氏」。既然原來查考不出作者的姓名,怎麼現在能找到他的姓氏,而名字仍沒有出現?如此怪異的事,使我不得不佩服那位文研所先生的警覺性。
沈治鈞先生也是有心人,他把周汝昌先生的詞作、自傳中有「爽秋樓」的文字都引出來。於是,我知道「爽秋樓」原來就是周先生老家的樓名。雖然,沈文最後提出要求,希望周先生能出來說明有關問題,而我則以為問題已很清楚了。歷史又重演了。所以我在這篇說明文字上用了「誤引」二字。
【原載】 《紅樓夢學刊》2006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