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有關紅學的偽高潮
作家劉心武研究紅學,這本來也沒有招誰惹誰。問題是他自從在中央電視台上開講紅學後,吸引了很多的眼球,他的關於紅學的書也開始熱賣,這讓很多的紅學家很不高興,都紛紛站出來,或寫書或撰文,認為他「瞎搞」,於是上演了一出「紅學家群毆劉心武」的大戲,目前這場「打鬥」勝負暫時還未見分曉,但熱度在持續上升。我們感興趣的是,這些參與「鬥毆」的專家學者還有眾多愛好者們,是不是知道《紅樓夢》其實只是一部寫的很不錯的小說,曹雪芹只是一個作家而已。
古典小說方面,隔不多年都會有人盯著《紅樓夢》說事,蓋因曹雪芹這部小說抵達了一個古典小說寫作的高峰,一座很高的山頭,人到這裡來練把式,即便是侏儒也能令人矚目。所以,《紅樓夢》問世以後,相關的熱鬧就未消停過。當代的聰明人不會弱於過去的聰明人,我所知道的就有三個人折騰過《紅樓夢》,一個是二月河,此兄早年起就折騰《紅樓夢》,似乎得高人指點,《紅樓夢》大約只能飽食之餘把玩一二,指望在《紅樓夢》裡刮下些屑金碎銀,希望不甚大也,不如重起爐灶。於是,二月河索性去寫帝王,因為那紅樓也不過是帝宮之外一座樓罷了,直接寫大清國帝宮那效果又如何呢?果然,二月河聲名雀起,成就為當代的歷史小說名家,這是聰明。二個是劉心武與王蒙,此二兄早已在時代的潮頭搏得盛名,王蒙是1950年代寫了一篇《組織部裡的年輕人》,劉心武是1970年代末,寫了一篇《班主任》和一篇《愛情的位置》,坊間稱其為新時代文學開山之作,端是聰明人。從三個聰明人的經歷看,劉心武跟王蒙,屬於飽食之餘玩《紅樓夢》性質。
劉王二人同是玩《紅樓夢》性質,他們喜歡紅樓裡的美人也不一樣,且劉心武似乎玩得深一些,玩到收視率比較大的央視上,這下讓掛著紅學標籤混世的紅學家們不滿了,這劉心武整個一個玩票居然能一枝獨茂啊!於是,眾紅學家悉數上陣,對劉心武一陣狂轟濫炸,稱其為偽紅學。劉心武左擋右閃,索性提出他玩的是秦學,這可是把紅學家氣歪,紅學裡面派生出一個秦學,如果所有的紅學票友如此分枝,賈寶玉來個賈學,林黛玉來個林學,劉姥姥來個劉學……如此細分下去,紅學的崇高性焉可存之?
於是,紅學陣營裡面挺出一位鄭鐵生,寫了一本專著《劉心武「紅學」之疑》,請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張慶善作了序,進入深一層次的批劉運動。此間,世界卻發生了一個巨大轉化,原來劉心武在進入老年階段已經失去了創作力,把玩一下《紅樓夢》,也可逍遙於文壇,證明劉作家之存在,畢竟《紅樓夢》的光芒是永存的,搭借《紅樓夢》的光彩,仍然可以在文壇上混些日子,不曾想,紅學家突然一齊從驚蟄中醒來,紛紛攻擊劉心武,又搭借劉心武之光彩,著文出書,製造了一場當代紅學的偽高潮。
紅樓本無事,庸人來擾之。經劉心武與紅學家這麼一鬧,文學及文化傳媒跟進一造,儼然中國文壇又鬧出一個大熱點,設若公眾再度跟進探究,不免會跌入他們設陷的思想虛無圈,這極其無聊。早年中國出了個大學者錢鍾書,寫了一部無人能啃動的《管錐編》,所謂啃得動的人,也未能說出個所以然。這些經學氣味甚濃的著述,如現代的《周易》,讓人去八卦,讓人去裡面蒙學問,蒙來蒙去,都是一場空,如那《好了歌》般。紅學照例如此,聯繫起網絡時代的「大話」遊戲,正走向科學與工業化時段的中國,此間攪動的文化泡沫正向著現時行進的指向反動,實在是偽熱點的喧囂,直接掩蓋了當下正經學術的光彩,浪費了寶貴的公眾信息資源。刮《紅樓夢》刮了那麼多年了,多少鎦金鍍銀也都刮沒了,況且那只是一部小說而已呢,看紅學家們還要折騰去多少紙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