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彈紅樓
如果說哪部書代表了中國封建時代文學的最高水平，毫無疑問該說《紅樓夢》。《紅樓夢》中凝縮了幾乎整個封建時代的輝煌，也記載了封建社會的沒落。
當年在大學裡文學社的激揚文字的青年們叫囂：「沒看過《紅樓夢》的人在我們文學部門中應該當作文盲來處理。」當然說這話的是女生，當時把相當一部分男生嚇得直吐舌頭。「文盲」們可憐兮兮的告白：一個男的在女孩子堆裡混的瑣碎事情實在難以讓人有耐心看完。這句話的確是大多數沒完過《紅樓夢》的人的借口。
現在的青年人有耐心讀古典文學的已經不多了。在古代《紅樓夢》是閒書，是好學生不能看的精神毒品，現代的《紅樓夢》是經典名著，是優秀學生必看的精神食糧，叛逆心理頗重的青年們自然不願去追求這份古典美了。然而有為老師說過：「我建議大家去讀《紅樓夢》，雖然你們20歲的年輕人很可能讀不下去。但是等你們40歲以後再去讀，就會發覺越來越有味道了。如果你20歲就讀出味道了呢？——那說明你很有潛力。」別以為說這番話的是位皓髮如銀的教授，其實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助教。他最令人佩服的是他把一個出租八卦小說的書店裡三教九流的書全風捲殘雲般的讀完了。讀完之後卻發表了這樣的言論。我不知道那些武俠玄幻言情小說和《紅樓夢》有多大關係，但被稱為「很有潛力」還是值得沾沾自喜的。
我的確把《紅樓夢》讀出味道了，七八年來把它讀了四五遍不止看過五六本紅學專著，最為佩服周汝昌老先生的紅學言論。在紅學論著奇缺的環境裡我為了找周老先生的大作在垃圾堆似的舊書攤上扒的灰頭土臉，經歷了無數次灰頭土臉之後終於找到了《紅樓夢新證》《石頭記鑒真》還有胡適姚文元等人的大作。這兩年還驚喜的買到了《紅樓小講》和《曹雪芹新傳》。在大學心理課堂上孜孜不倦的研讀六七十年代的豎著排版的繁體字，遇到不認識的字只能好讀書不求甚解。
看了這幾年的紅學書以後，最大的感慨莫過於《石頭記》後三十回的缺失。對高鶚這個狗尾續貂的傢伙十分的痛恨！
看慣一百二十回的朋友們別捶我，我恨高鶚是因為他要續狗尾就續吧，畢竟那個時代有無數種續《紅樓夢》的版本。而高鶚則不僅將自己的文字謊稱是曹雪芹的原著並且裝訂在一起出版刻印，尤其是為了和自己的結尾相照應還大加篡改前文。結果整部書風味大失，很多地方甚至低俗無比，雪芹先生若地下有知的話不知會氣死幾回。
我看過的《紅樓夢》有四個版本，一個是較早的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本子，一個是盜版本，後兩個是岳麓書社前後隔了幾年出版的外表相同但實質相異的版本。版本的不同內容也差別不一，我在讀了關於《紅樓夢》版本的兩本書後才明白，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岳麓書社早些年的版本的前八十回是按脂硯齋評本所出的，而盜版本和岳麓書社最新版本是按高鶚所篡改的版本出版的。我不禁生氣說再也不買岳麓書社的書了，到底誰才是《紅樓夢》的作者？難道為了圓高鶚的說法就要改動原作嗎？
當讀到第八十一回「占旺相四美釣遊魚奉嚴詞兩番入家塾」，就覺得納悶，寡淡無味多矣。親親切切的大觀園似乎變的無聊了，叛逆的賈寶玉終於還是屈服了。心想這就是原著和偽續的區別之處。
看過一兩遍《紅樓夢》之後我腦子裡有了兩大疑問。第一，甄賈兩個寶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出來個假的還要有一個真的？通靈寶玉到底為什麼在假的身上？第二，回目中的「因麒麟伏白首雙星」又是怎麼回事？林黛玉薛寶釵和賈寶玉的三角戀就夠了怎麼又把史湘雲拉扯上？書中湘雲的筆墨決不少於釵黛，究竟她和寶玉有什麼關聯？
有人評價說，甄寶玉之所以是真，是因為他比寶玉醒悟的早，走上八股正道的要早，賈寶玉覺悟的太晚了故而是假。這麼說《紅樓夢》還是在規勸不安心八股取仕的不良少年了？對於金麒麟的解釋從脂批上看的到，雄的麒麟會落到衛若蘭手裡與史湘雲配對。但為什麼是賈寶玉先得到的麒麟呢？我對這兩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揭開謎底，我下決心找紅學評論來讀了。我只是個理工科學生，沒有交論文的任務，但是頭腦發熱起來就一口氣找遍了圖書館和所能找遍的所有書店。所幸的是我搜尋到的可憐的幾本紅學著作都是按歷史順序來排列的。先是胡適對新紅學的倡導，和之前的無聊的索隱派劃清了界限，然後是周汝昌兄弟的《石頭記鑒真》，以及《論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然後則是現代的紅學家們激烈的喋喋不休的爭論。
無休止的爭論就像武俠書上無休止的門派鬥爭，我夾在中間毫無立場是不行的，我最終為自己選擇了周老先生所執掌的門派。後來才發現我選擇的竟然是江湖中勢力最大的派別。
周老先生的推斷是大膽的，比起其他沒有意思的爭吵比如說「大觀園是否太虛幻境」之類的話題我寧願去發掘曹雪芹的原版《石頭記》的原貌。周老先生給我在書山書海裡挖了一個洞口讓我得以一窺原著的斑點。
我之前所讀的紅學論著還只停留在我尚未出生的七十年代。《紅樓夢學刊》是我夢寐以求而不得見的東西。當我買到《紅樓小講》時高興的手舞足蹈夜不能寐。之前我已知道了脂硯齋就是史湘雲，金玉良緣是通靈寶玉和金麒麟。從《紅樓小講》裡看到《石頭記》原本是一百零八回，《金陵十二釵》共有九冊一共一百零八女子；末回的情榜就像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的總譜；賈家牽扯入皇權奪位之爭而徹底覆滅，賈元春被判詞上畫的那張弓給縊死；尤其是真假兩寶玉的關係，假玉——石也，真玉——神瑛也，給絳珠草澆水的是神瑛侍者而林黛玉一生的眼淚卻錯給了石頭！我看的直砸自己的腦袋了。原來林黛玉哭了一世卻是一場空一場孽債！荒唐言，果然荒唐。
我白讀了這些年的《紅樓夢》了，現在才明白這些道理。
砸自己的腦袋有什麼用？原版的《石頭記》後三十回還是見不著，人們還是在讀高鶚的續書，並且先入為主的觀念已經在淡化曹雪芹的思想。連以人文著稱的湖南大學、岳麓書社都不再出版原模原樣的《紅樓夢》了。
《紅樓夢》記載的是封建社會的沒落而不是封建貴族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就是曹雪芹和高鶚的區別。
真的《紅樓夢》是什麼樣子呢？這就是中國文化的千古遺憾！
說起《紅樓夢》，人們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書中的女子。各個美貌非凡血肉豐滿性格各異，在深似海的侯門裡演義著自己平凡卑微而又驚天地泣鬼神的一生。作為文學作品中的出場人物更可貴的一點是她們都有各自的缺陷。說起襲人人們只知道她的容長臉，說起鴛鴦只記得她臉上的雀斑，司棋是豐壯身材，晴雯最好也只有削肩膀和水蛇腰。然而她們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寶玉和賈芹聊天也只說說哪家的丫頭長的好，不用說賈府外的人是如何評價賈家的美女了。南安王妃來作客也一定要看看賈家的姑娘們，然而想像賈府敗落抄家後的情景如何呢？屆時恐怕諸多女子們只能落到蜂纏蝶繞的境地，成為氣勢洶洶的忠順王爺之類的人們爭搶的物品。
美女雖多，最後陪伴在寶玉身邊的只有湘雲麝月。能寫出這樣結局來的千古也沒有幾人。古今許多作品中的女主角大多是才貌雙全絕世姿容，但奇怪的是一本書中的所有美女都配給了唯一的男主角，三妻四妾和和美美過一生。清末續《紅樓夢》的書有很多種，《紅樓續夢》《紅樓圓夢》《紅樓夢補》……高鶚的續書只是其中之一，但只有他把自己的四十回和前八十回裝訂出版了結果人們就被迫接受了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高鶚最大的優點是沒有讓晴雯復活，更沒有令寶玉一下子娶了釵黛湘並且納晴襲鴛鴦。有一本續書寫的是下一輩子的寶玉名叫祝夢玉，是三房兄弟中唯一的繼承人，每房給他娶了一妻三妾，三四一十二，金陵十二釵全嫁了他做老婆。大家不要噴飯，這樣的故事情節在古代是很常見的。所以《紅樓夢》在古代被視為異類。
現代人們喜歡說自己喜歡黛玉或者寶釵或者晴雯或者湘雲，討厭襲人或者熙鳳或者妙玉。可是我卻從來說不出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優點，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在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戲裡都有自己不可或缺的位置。把自己擺上別人的位置會怎麼樣？
很多人認為晴雯之死是襲人告的密，可是有什麼證據來證明是襲人所為呢？晴雯雖可愛，但是個性太過張狂，爪牙之利更甚。打起比自己低級的小丫頭毫不手軟，小紅給寶玉遞了杯茶也要罵半天，奚落起襲人毫不留情，在怡紅院中擺張床就大模大樣躺下來慪氣。放到今天也難免令人側目。金釧拉著寶玉叫他吃自己嘴上的胭脂，雖說是玩笑話但也不怕別人肉麻。四兒說同生日的就是夫妻……這些事情放到不封建的現在也是必定會惹人看不順眼的，她們的悲劇能都埋怨在別人身上嗎？如果寶玉身邊的都是晴雯四兒之流那麼寶玉真就會成「混世魔王」了，襲人在寶玉的成長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
許多人不喜歡黛玉的理由當然是因為她的「小性眼」。《林黛玉進賈府》上了高中語文教科書，所以這一篇章是最為人熟知的一段。人們都說進賈府時的林黛玉是何等的尊貴，為什麼還要哭著說「風刀霜劍嚴相逼」。可是人們往往忽略了另一場面——薛寶釵進賈府。林家當時也是世襲五代的侯爵，林如海還在任有錢有勢的鹽政，黛玉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女兒的遺孤，沒有理由不尊貴。然而沒過多久林如海就死了，黛玉再也沒有了門楣的支持，成了寄人籬下的外客。而薛寶釵一家進賈府是由王夫人親自迎出來，賈政苦勸留駐在賈家。本是進京候選的薛寶釵此來必帶了許多禮品，即使住在賈家但是所用的男女僕人都是自備的，吃喝花銷也不用賈家掏錢。相比之下黛玉服喪進京只帶一老一小兩個僕人來寄居，賈府又是撥人又是撥銀來養活她，該想像的到林黛玉的境地會起什麼樣的變化。書中處處提到賈府奴才的勢力眼，黛玉的苦處真的只是自己小心眼想出來的嗎？
《紅樓夢》中最完美的女子堪稱薛寶琴，但人們認為她太完美而沒有特色所以在書中只能一筆帶過了。那麼書中誰是最完美的男子呢？我認為應該是柳湘蓮了。英俊瀟灑不用說，居然還武功高強行走江湖，又是世家子弟，堪稱鑽石王老五。他疑心尤三姐的清白也不無道理，賈璉賈珍早就在勾搭她了。但完美並不意味著沒有個性，我想曹雪芹原著的後文裡一定還有寶琴湘蓮的故事，在賈府落難之時只有他們會來營救。薛寶琴的懷古詩《梅花觀懷古》：不在梅邊在柳邊，個中誰拾畫嬋娟。很可能就是說他們這一對經典男女的因緣的。
根據脂硯齋的批語，結尾應該是一「情榜」。這也是中國古典小說的一大特色。《水滸》裡有忠義榜，《儒林外史》末尾有幽榜，《封神演義》裡有封神榜，《鏡花緣》裡有一百花仙榜，《西遊記》末尾把佛界所有的羅漢菩薩諸佛也羅列了一遍，《綠野仙蹤》同樣把道家諸仙分門別類的羅列清楚。看來把書中出場人物在結尾一一列出做個回味是古代很流行的小說套路。
《金陵十二釵》一共九冊一百零八女子，《紅樓夢》中有如此之多的美女在末尾總結一下編成一百零八情榜的確是很好的構思。脂批所言情榜中寶玉情不情、黛玉情情，其他的美女們都是情什麼呢？
一部沒寫完的《紅樓夢》給人們留下了如此之大的想像空間。一部書歸結了一個歷史時代的沒落，有什麼能展示新的時代的開始？如果能出來這樣一本書，那麼諾貝爾獎就會來到中國了。
像《紅樓夢》這樣的深刻的書，什麼時候能出來第二部？
也許是我們這個時代還沒有成熟。
《紅樓夢》裡的夫人當然首推賈母，其次是指邢王二位夫人，另外還有幾位「奶奶」——尤氏、熙鳳、李紈還有秦可卿。雖說嫁了人的女子就是蒙塵的寶珠直到變成魚目，但王熙鳳的光彩是遮不住的，同樣的還有神秘的秦可卿。熙鳳不是孤傲高潔的黛玉也不是從不喜花兒粉兒的寶釵，則是珠寶堆裡毫不遜色的金鳳凰，珠寶只是她的陪襯。而尤氏和邢夫人一流則是混在珠寶堆裡越發顯得寒傖。王夫人和李紈就是不干己事不開口的典型了，尤其是李紈，只是錦繡堆裡的槁木死灰。
王夫人年輕時的形象只從劉姥姥的口中透露過一句：「著實響快，會待人，倒不拿大」。好像王家盛產管家夫人似的。但王夫人知道怎麼做好人，能少得罪人就少生是非。把王熙鳳娶過門後就一點也不操心家族雜事了，一大家子錯綜複雜的內務只由熙鳳辦理，自己憐貧惜老做善人。而且王熙鳳又是邢夫人的兒媳，辦起事來赦政兩房不會發生衝突，妯娌之間也好相處。
王夫人的後台比邢夫人硬的多，但是《紅樓夢》全書裡卻沒有見過王子騰和王子勝的人影。兩家的聯繫只不過是尋常的禮節，王家兩個舅舅也似乎與外甥寶玉見不著面，兩家的關係還比不上與北靖王府的親密程度。這裡面似乎隱藏著親戚中的隔閡。
邢夫人的娘家是個破落戶，邢大舅說當年父母死後邢夫人帶著所有家產嫁到賈家，對弟弟妹妹只是按時拿出供給，弄的邢家十分艱難連不動產都沒有。雖然有些誇張但也基本屬實。古代妯娌之間相比的資本就是嫁妝和子息。為了保全她在賈府當大太太的面子，和出身高貴的王夫人相比就只有打腫臉充胖子了。然而又沒有生養，為了保全地位只有逢迎丈夫，為賈赦娶妾跑前跑後比誰都賣力，觸了霉頭也只一人擔當，處境十分可憐。王夫人的陪房周瑞是二管家，她的陪房卻毫無體面可言，所以心下嫉妒王夫人和熙鳳得勢，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以攢私房錢為業，同時耳朵也尖得很，時時搜尋別人的把柄。當聽說賈璉串通鴛鴦挪動了老太太的財產，趕緊過來也分一杯羹。
而賈赦賈政兩房的關係也是微妙的。賈政是次子卻居正房，與賈赦的院子並無後門相通。老太太明顯冷落賈赦，對賈政也不甚親熱。據周汝昌先生考證曹雪芹家的事故，原來曹雪芹祖父曹寅無嗣，過繼了最小的侄兒當嗣子繼承家業。和書中相比就明白了——賈政過繼給賈母，賈赦只是侄子。所以賈政才是嫡宗，賈赦只能住偏院，賈璉給叔叔當管家也是情理之中。當賈政要打死寶玉時老太太張口便是「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叫我和誰說去！」說的賈政趕緊跪下垂淚了，這分明是觸動了這層關係。
賈母似乎是最上層的權勢，但她的苦衷也是說不出來的。也許賈母的血親只剩下黛玉和湘雲兩個孫女，為賈寶玉的婚事她應該是在這兩個中間選擇，而王夫人薛姨媽一派又送來個薛寶釵，從她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的話表明她是愛惜黛玉的，這點上造成了與王夫人的矛盾。王夫人和賈母是面和心不和，各自等對方先說出來寶玉娶誰的話，可各自又都不肯讓步，結果形成了把寶玉的婚事幹耗著的局面。
書中的劉姥姥是王家的窮親戚，沒錢過年來打抽豐。王夫人讓熙鳳打發去，熙鳳連正眼也不抬拿二十兩銀子就打發走了。一點小恩小惠就夠農家過一年了，劉姥姥當然感激不盡，王熙鳳是回頭就忘了，但是第二年勵精圖治的劉姥姥又拉了大車的土產來謝禮。這次剛好王熙鳳又有機會討好老太太了。賈府祭祖時老太太和幾個老妯娌說不上幾句話就走，這次卻要專門找個老人家來說說話。劉姥姥信口開河一番，然而老太太興致來了要遊園，這是繼元妃省親後規模最大的遊園活動了。王熙鳳只把劉姥姥當成取笑的對象，弄的劉姥姥醜態百出，而此時八面玲瓏的王熙鳳忘了一個人——王夫人。劉姥姥是王家的親戚，出的是王家的醜，王夫人心裡一定把熙鳳罵死了。劉姥姥走時王夫人拿出一百兩銀子交代她別再投親靠友了，分明是告訴她別再丟人顯眼了。劉姥姥心裡豈會不知？以後恐怕不到賈家敗落是不會來了。
熙鳳當然心裡明白，只要上哄住了老太太下照顧好賈寶玉就能保全自己的地位。但當得知賈璉娶了外室尤二姐並且讓下人直接稱呼其奶奶把熙鳳當死人一般毫不留餘地時她自然不置之死地不罷休。大鬧尤氏的一場表演也很恰當，當賈蓉為尤氏頂罪時還不忘罵一句「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給尤氏留下面子。但薄命司裡熙鳳的判詞是「一從二令三人木」，最終也有被休掉的一天。
李紈只是大好人缺乏個性，她的一切希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在賈家頗為低調，最後也只有她能在波濤洶湧裡獨善其身。但她不是享福的命，當封誥終於到她頭上時也離死亡不遠了。
尤氏和邢夫人一樣無背景無兒女，只能小心侍夫。在寧國府裡最大的一莊公案莫過於賈珍和秦可卿的關係。秦可卿還沒有得病，和尤氏的婆媳關係好好的時候焦大就罵出了爬灰。說明翁媳的亂倫之情在寧國府裡瞞不了誰，尤氏應該知情但對可卿還是讚不絕口，看來她比邢夫人更甚。自己的兩個妹妹也由賈珍胡來，尤二姐早就是賈珍的情婦了，尤三姐能保全自己也不容易，難怪人家一提到是寧國府的小姨子就認為一定和賈珍賈蓉不妥。而秦可卿的死亡也不會是翁媳關係東窗事發這麼簡單。劉心武先生考證的秦可卿是某「壞事」的親王遺孤，掩人耳目藏到賈家養大的，這也很有說服力，她的死很可能和政治有關。可惜了一個精明能幹的管家奶奶了。
可卿的美兼俱了黛玉寶釵的特色，又有鳳姐的才幹，可謂完美，但一個「淫」字成了她最大的污點。她也不止和賈珍一個這麼簡單，賈寶玉在太虛幻景裡的妻子也是她。據劉心武先生的探佚，可卿大概有二十歲與熙鳳差不多，而賈蓉只有十六歲，賈珍才三十多一點，所以好色成性的賈珍勾搭她也不足為奇。在偷娶尤二姐之前賈璉就交代了珍蓉父子共佔一個女人一點也不希罕。可卿是個仙界中人，在情場裡經歷一番後最早辭世，成為金陵十二釵裡最早歸冊的一個，接引一干情鬼。
《紅樓夢》是個女性的世界，雖然結婚了的女子除了李紈不能住進大觀園，但是她們構成了現實世界的主要力量。當宮裡太妃薨逝，夫人們都出府去守靈時，大觀園就弄的雞飛狗跳出了多少事情。她們是封建制度的維護者也是掘墓人，在日趨沒落的賈府裡維護著自己可憐的地位，同樣是「千紅一窟」中的一滴眼淚，「萬艷同杯」裡的一杯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