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對傳統男性形象的背離

賈寶玉對傳統男性形象的背離

賈寶玉對傳統男性形象的背離

賈寶玉

脂批對賈寶玉有這樣一段評語:「其寶玉之為人, 是我輩於書中見而知有此人, 實未目曾親睹者。又寫寶玉之發言, 每每令人不解; 寶玉之生性, 件件令人可笑。不獨於世上親見這樣的人不曾, 即閱今古所有小說傳奇中, 亦未見這樣的文字。」並稱之為「今古未有之一人」(見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批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作是對寶玉的禮讚, 但如果我們中性地看待它, 從社會學的角度去分析寶玉何以「今古未有」, 脂硯齋何以「實未目曾親睹」, 將為我們真切地把握寶玉形象提供一條有用的線索。當然, 賈寶玉的形象問題, 是一個大問題, 本篇小文無法全部涵蓋, 僅能分析其中的一個特點而已。

《紅樓夢》第三回書中, 用了兩首《西江月》來形容寶玉:

無故尋愁覓恨, 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 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 愚頑怕讀文章, 行為偏僻性乖張, 哪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 貧窮難耐淒涼, 可憐辜負好韶光, 於國於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 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褲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解者以為「這兩首詞用似貶實褒、寓褒於貶的手法揭示了賈寶玉的性格。」這兩首詞到底褒貶如何, 到底傳達了什麼樣的情緒, 也許我們應該先去書中具體觀察一下賈寶玉的生活和思想情況再作結論。

賈寶玉無疑是一個有些「奇怪」的人, 其行為之怪誕, 有口皆碑。祖母、父母、兄弟姐妹, 甚至丫頭、小廝都可以隨口說出幾條。並一再受到父母的管教及寶釵、湘雲、襲人輩的規勸。這一點讀《紅樓夢》者自然深知, 不煩再引。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對他有一個全面的分析:「在閨閣中, 固可為良友, 然於世道中, 未免迂闊怪詭, 百口嘲謗, 萬目睚眥。」(第五回) 閨閣良友和見棄於世道, 是寶玉形象的兩個重要特徵。他的怪僻表現也大致集中在這兩個方面: 對世務經濟的態度和對女性的態度, 其中尤其突出的是對自身性別的否定。在經濟世務方面的怪僻表現具體有: 給讀書上進的人起個名字叫「祿蠹」, 不喜結交賈雨村類的官員, 批評「文死諫, 武死戰」, 不喜上學讀書, 目寶釵、湘雲、襲人要他結交官員、留意世務的規勸為「混帳話」等。

而寶玉生活在一個以男性為中心的時代, 這個時代已經持續了幾千年。幾千年中, 男性一直承擔著重要的社會角色, 社會和家庭都對男性期望極高。所有的男性都要擔負起修齊治平的大任。幾千年的歷史, 造就了足夠的男性楷模, 總結出了一系列男性應該具備的理想品格, 供一代又一代的男性倣傚實行。在這個意義上, 可以說中國的歷史, 是一部追求完美人格的歷史, 當然, 這種完美主要是針對男性而言。讀書作官, 學優則仕, 是這個時代男性的正統道路, 也應該是寶玉的「一生事業」。《紅樓夢》書中雖然「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 凡倫常所關之處, 皆是稱功頌德, 眷眷無窮」, 但到了寶玉, 往往另生別論。比如寶玉也經常考慮自己的死亡問題, 在受笞以後, 寶釵等來看望他, 他這樣想:我不過捱了幾下打, 他們一個個就有這些憐惜悲感之態露出, 令人可玩可觀, 可憐可敬。假若我一時竟遭殃橫死, 他們還不知是何等悲感呢。既是他們這樣, 我便一時死了, 得他們如此, 一生事業縱然盡付東流, 亦無足歎息。冥冥之中若不怡然自得, 亦可謂糊塗鬼祟矣。(第三十四回)後來又再次強調自己的這一希望:

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 該死於此時的, 趁你們在, 我就死了, 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 把我的屍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 隨風化了, 自此再不要托生為人, 就是我死的得時了。(第三十六回)這種理想和「文死諫, 武死戰」相去甚遠, 不具備什麼社會價值, 卻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 它所體現出來的強烈的美也是來自人性中的柔弱, 是一種淒美。不過如果試想一下, 無數女子的眼淚, 托起一個男子, 漂往未知的幽僻之地。就會發現這組意象中「男子」二字顯然有些突兀, 因為在常人的心目中, 柔弱是單屬於女性的。但我們讀時往往覺不出突兀, 這是因為經常有意無意地淡化了寶玉的性別。寶玉總在否認自己的性別, 而作者也在刻意讓他背離傳統男性形象。即使對於女性的柔弱多情, 那個時代有著正統思想的人們也不容易接受。我們今天看黛玉葬花淒美絕倫, 但在當時正統的眼睛裡絕不是福慧雙修。對女性的要求尚且如此, 男性更不必說。所以寶玉和燕子、魚兒說話, 暢談心中所思所想, 經常被旁人目為「呆氣」、「瘋話」, 是「無故尋愁覓恨」。這種性格, 顯然背離了社會和家庭對於他作為「寶二爺」的期望。

對女性的態度方面的怪僻表現具體有: 在丫頭們面前做小伏低、愛紅, 從小和姐妹們在一起嬌養慣了, 只愛在內幃廝混, 認為女兒是水作的骨肉, 男子是泥作的骨肉, 在女性面前往往自慚形穢。對不被重視的女子充滿愛護和同情, 襲人、麝月一干人自不必說,其他如受呆霸王欺凌之香菱, 受賈璉忽視之平兒, 雖然是「別人」的屋裡人, 但一有機會, 仍如待襲人、晴雯諸人一般, 極盡照顧呵護之能事等。這種呵護並沒有企圖要佔有的目的, 只是「天分中生成一份癡情」。以平等之心、敬愛之心、憐惜之心對待所有年輕女性, 賈寶玉是古小說中之第一人, 也是《紅樓夢》中獨有之一人。情悟梨香院後依然如此。(黛玉亡後寶玉對於女性的冷淡, 表面上看是由於要出家入道, 對情、色已經心灰意懶, 骨子裡卻是繼承了元稹《鶯鶯傳》裡以女為妖、尤物害人的男性本位思想, 和前八十回的寶玉形象格格不入, 姑且不論。) 尤其對於黛玉, 別有一番情懷。寶玉之性情, 也在和黛玉的廝磨中體現得最充分。

傳統社會裡男女嚴重不平等。所謂「男兒當門戶, 墮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 萬里望風塵。女育無欣愛, 不為家所珍。長大避深室,藏頭羞見人。」(傅玄《苦相篇》, 見《玉台新詠》卷二) 從《紅樓夢》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一點, 即使千金萬金的公侯小姐, 在家庭中有一定的地位, 但在社會上是沒有發展機會的。探春就有這樣的感歎。在兩性關係中, 男性顯然更有優越性。鳳姐如此剛強, 面對賈璉的用情不專, 也只好臉兒黃黃、忍氣吞聲, 只能背後用計。男性的三妻四妾是合法的, 不合法的偷情也得到了老祖宗的默許。在這種環境中, 寶玉對於女性的態度更加卓爾不群。

《紅樓夢》敘述的第一個世俗婚戀故事是「賈雨村風塵懷閨秀」(第一回回目。強調世俗, 是因為書中還有一個和它相對立的「太虛幻境」, 並在賈雨村故事之前已經敘述了一干風流冤孽的前緣)。假語村言也好, 僥倖(嬌杏) 也好, 作為一部大書「大旨談情」的第一證, 其象徵意味可想而知。從寫作手法上來講, 寫丫頭嬌杏以後做了正夫人, 是反襯小姐英蓮日後為人做妾的命運, 強化全書「夢」、「幻」的主題色彩。從內容上來講, 則代表了文學作品中一種傳統的愛情模式。整個故事的關鍵情節是這樣的:「(嬌杏) 不免又回頭兩次, 雨村見他回了頭, 便自為這女子心中有意於他, 便狂喜不盡, 自為此女子必是個巨眼英雄, 風塵中之知己也。」作者下文又一次強調了賈雨村的知己之感, 並最終玉成其事。這很像紅拂故事的翻版, 起碼賈雨村這樣認為。這是傳統愛情故事的一個類型, 建立在女性對男性能力、才華的認可和崇拜的基礎之上。這種愛情屬於「自由」的、「進步」的一類, 有感情基礎, 但顯然帶有強烈的男性中心色彩。

在寶、黛故事中, 這個特點淡化了。雖然書中寫二人是三生石畔注定的木石前緣, 初次見面就已經彼此覺得面善眼熟, 但在現實世界中二人的感情仍有一個歷歷分明、令人信服的發展過程: 自幼同隨賈母一處坐臥, 所以熟慣, 既熟慣, 則更覺親密, 既親密, 則不免一時有求全之毀, 不虞之隙。二人口角, 多是此類。結果便是寶玉去俯就, 在瀟湘館外吞聲叫好妹妹。此情此景, 百年之下猶能令人心折不已。甲戌本第五回評語說寶玉「一生心性, 只不過是體貼二字」, 第二十五回評語又說「二人純用體貼工夫」。體貼, 正是二人感情動人之真諦, 讀《紅樓夢》者自知。

以上兩方面的表現都說明了寶玉對男性傳統角色的背離。這種背離不是空穴來風。有寶玉個人的原因, 也有社會歷史的原因。個人方面一者因為他已經擁有極其優裕的生活條件, 沒有依靠俸祿解決衣食問題的迫切要求; 再者, 相對寬鬆的生活環境(衣食無憂、祖母溺愛等) 也為他思想的自由發展提供了一定的物質條件。社會方面即男性已很難背負歷史賦予這個性別的重任。男性成功的標誌在於建功立業, 名垂青史, 但社會提供的途徑又只有讀書作官一條路。所以, 滿腹文章, 偶爾文武雙全, 就成為男性的全部魅力與價值所在。這一點在文學作品中尤其明顯。《紅樓夢》很推崇的《牡丹亭》、《西廂記》二書, 其男主人公就是如此, 並且憑文章考中

的狀元成了婚姻有望的最後保證。所不同的是, 早一些的《西廂記》對男性的才學文采還很推崇, 到了《牡丹亭》裡, 就多了幾分揶揄、嘲弄。

張生雪窗螢火二十年, 學成滿腹文章, 修書退兵之後, 紅娘由衷地讚道:「一封書到便興師, 顯得文章有用, 足見天地無私。」拷紅時替張生辯護, 也說「秀才是文章魁首」, 總之, 男性的文才作為張生的優點之一, 是起了正面的作用。《牡丹亭》中則不然, 柳生自然也是個才子,「偷天妙手繡文章」,《鬧宴》一折中卻有這樣一段表現, 衣衫襤褸的柳生求見杜麗娘之父杜寶, 被告知杜寶其時正舉辦太平宴, 柳生想:「原來如此, 則怕進見之時, 考一首《太平宴詩》, 或是《軍中凱歌》, 或是《淮清頌》, 急切怎好? 且在這班房裡等著打想一篇, 正是『有備無患』。」結果「腹稿已吟就, 名單還未通。」而且被抓起來打了一頓。這一細節, 近似插科打諢, 不僅不是表現才華, 反倒暴露了酸丁氣息。滿腹詩書的才子身份和狼狽之間猶不忘作應景文章的可笑行為之間的不諧調, 實際是社會給予男性的過高定位和男性自身有限的才能、素質之間不諧調的體現。拿男性視為安身立命之根本的「文章」來取笑, 也顯示了對男性人生價值的懷疑。在《紅樓夢》中, 賈寶玉也寫詩寫文章, 但在大觀園中, 並不以此見長, 面對諸裙釵, 反倒常常相形見絀。這顯然不符合社會對男性固有的期望, 但賈寶玉生活得真實、自由, 並不以之為恥。社會過高的定位和期望, 對男性來說, 正日益成為一種負擔。他們往往面臨這樣的困境: 個人的狀況不能滿足傳統和社會的要求, 但不得不努力靠攏, 這種徒勞結果顯得可笑。真正好的作品應該關心人類自身的生存困境。《紅樓夢》關心的問題之一正是男性的這種生存困境,一曲《好了歌》, 勘破了男性所追求的一切世俗目標: 功名、富貴、嬌妻、兒孫。暮年甄士隱放棄一切的飄然而逝, 是一種解脫途徑, 少年賈寶玉, 則採取了另一種方式: 否定自己的性別, 甚至比較極端地認為男人都是些鬚眉濁物, 是泥做的骨肉。這種背離, 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 只能導致失敗: 背離仕途經濟的後果是不能固守祖業, 最後貧困潦倒, 過著繩床瓦灶的生活。背離傳統男女之大防而培養起來的真正的愛情也遭到失敗, 沒有和「從不說這些混帳話」從而心心相印的黛玉成親, 卻娶了能規勸他、利於他走上仕途經濟之路的寶釵。脂批稱賈寶玉「是我輩於書中見而知有此人, 實未目曾親睹者。」正說明在現實的生活中, 背離傳統大為不易。此等人物, 人間若有, 必是天天受父師之責, 天天受責, 必不難改情移性。而現實生活中的男性, 正以追逐利祿、以求實現社會期望之輩為多。因此賈寶玉在更大程度上是作者所創造的集理想和現實於一身的藝術形象, 而不一定全是寫實的自傳。

這些失敗給全書打上了很深的烙印。不管《紅樓夢》是否作者自傳, 寶玉是否就是作者, 二者都目睹身歷了大家族由盛到衰的過程, 當沒有什麼問題。「富而不驕, 貧而不謅」, 只是一種理想人格;「富貴不能樂業, 貧窮難耐淒涼」, 卻是人之常情。寫《紅樓夢》時的作者, 已是貧困潦倒, 反省少年時代, 應當不無懺悔。這種情緒必然會傳達到作品中來。作者在盡情描述已逝的繁華的時候, 時時不忘點染這種追悔的情緒。這在全書的開頭與結尾尤其明顯。開卷第一回, 作者說明創作動機, 自云:「何我堂堂鬚眉, 誠不若彼裙釵哉?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之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當此, 則自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 錦衣紈褲之時, 飫甘饜肥之日, 背父兄教育之恩, 負師友規談之德, 以至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 編述一集, 以告天下人。」「無材可去補蒼天, 枉入紅塵若許年。」是石頭寓言, 也是作者自況。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如今的兒孫, 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賈雨村所說「這等子弟, 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基, 從師長之規諫的。」正是「世人誹謗」的內容。晚景落魄, 再念及此語, 心中應當不能不有所感觸。脂硯齋說「此書系自愧而成」(第十二回評語) , 不無道理。

小說正文, 雖然對寶玉頗多讚許, 用正筆, 用反筆, 但猶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埋伏著「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結局, 作者濃筆重彩刻畫的少年寶玉之種種形狀, 也暗示了多年之後, 驀然回首時深深的痛悔。有如萬丈紅塵之上一粒冰冷晶亮的星, 書中時時有一些細節提醒閱者眼目, 令沉醉於繁華中者為之一驚。第五回警幻訓辭中有:「而今後萬萬解釋, 改悟前情, 留意於孔孟之間, 委身於經濟之道。」第十六回秦鍾臨終道:「並無別話, 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 我今日才知自誤了。以後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說畢, 長歎一聲, 蕭然長逝了。(見庚辰本) 警幻仙姑掌管人間風情月債、女怨男癡, 這幾句話彷彿不近情理。而秦鐘的臨終懺悔, 也似乎有些索然無味。那些寶、秦「自為高過世人」的見識, 無非就是以上所說的不屑讀書、蔑視世俗、以情為重等等,的確是高出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之輩一籌。但警幻在書中還充當著指點迷津的角色, 而秦鍾作為「情種」之諧音, 其言行都寄托著作者的寓意:「情」永遠不可能離開對社會諸因素的依托, 背離社會去追求單純的「情」必敗無疑。秦鍾之悔, 正是作者之悔; 警幻之訓, 自是全書正論。

因此, 兩首《西江月》中「於家於國無望」的句子, 並不是輕描淡寫, 其中的沉痛非真正過來人不能深知。但作者顯然又不甘心對往事全盤否定。所以體現在作品中, 就呈現出一種矛盾的心態, 以情為最重, 又懺悔為情所惑、所誤, 但最終仍不能忘情。這種複雜心態, 造成了《紅樓夢》傳達的情緒的複雜, 也不能用褒、貶一言以蔽之。不同的讀者將永遠會有不同的解讀答案。

總而言之, 賈寶玉形象的主要特點是對男性傳統社會角色的逃避, 對男性傳統美德標準的否定, 對男性傳統成就的懷疑。這種背離傳統的結局是失敗。因此, 這個形象的最大意義在於否定, 因為他雖然不滿於傳統, 但自己也找不到出路。最後雖然出家作了和尚, 並不表明最後的解脫是皈依某種宗教, 因為書中總是一僧一道一起出現, 這一僧一道, 不是宗教的代表, 而是作者的哲學概念「夢」、「幻」的化身。「夢」、「幻」則是作者在當時的條件下能夠用來解釋自己命運的最好理論。《紅樓夢》所揭示的人生哲理是很深刻的, 集中了古代知識分子對人生思考的重要結論, 象美中不足, 月盈則虧, 都是中國式的樸素而深刻的真理。這些富於辯證色彩的道理古人很早就總結出來了,《紅樓夢》利用小說的形象性又一次闡發了它。這些中國式的東西, 才是我們的作品的精華。《紅樓夢》超出一般小說的價值在於展示了廣闊的社會畫面, 取得了極高的成

就, 同時也許是無意之間揭示了寶黛愛情悲劇的社會原因: 情, 雖然是人類活動中最可寶貴的部分, 情之所鍾, 正在我輩, 但是不能超越社會之外而存在。黛玉之死, 襲人他嫁, 以及寶玉的失敗, 都顯示了單純的「情」在社會秩序面前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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