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並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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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並美」問題

紅樓評論

讀《紅樓夢學刊》2006年第三期第271頁,《紅樓夢中的「比德」從林黛玉與花說起》一文,其中有這樣一段話;「文人雅士或者思想者的精神追求,與世俗百姓的現實追求,並非排斥和否定,代表理想人格的黛玉與代表世俗道德標準的寶釵,也大可「並美」於世」。

看了這段話,我想起了與此相似的一段話。

《紅樓夢學刊》2006年第1 期302頁,《這鴨頭不是那丫頭》一文,其中有這樣一段話:「把維護傳統,尊重現實的忠貞美和爭取自由,敢於鬥爭的勇敢美,都呈現給了讀者。」這不是等於說:襲人的忠貞美和晴雯的勇敢美,也大可「並美」於世嗎?

現在要問黛玉與寶釵;襲人與晴雯,可不可以「並美」於世?

客觀世界是不斷發展前進的,新事物,新問題是不斷出現的:人們的思想也必須隨著時代前進的步伐而不斷前進。如果時代前進了,你的思想仍停留在原地不動,對新事物,新問題,仍根據過去的經驗,原來的觀點,原有的方法去處理,犯錯誤是必然的。原因是你那本來先進的思想現在變成落後的了,你是犯了時代的錯誤,舊時代的觀點方法到新時代不適用了。反之,新時代的人,用新時代的觀點方法去認識和解決舊時代的問題,同樣也是犯了時代的錯誤。

當前,我們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對抗性的矛盾已經退居次要地位。社會上存在的是非對抗性的根本利益一致的大量的人民內部矛盾。為了推動社會主義建設的迅速發展。必須善於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化解衝突,使人們不致在內部矛盾的鬥爭中消耗智慧和力量。因此要在處理這此矛盾時最好達到矛盾雙方都滿意,意謂著雙贏與和諧以便集中全民族的智慧和力量,朝著一個目標前進。這就是「並美」的和諧社會。

能不能用和諧「並美」,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進行《紅樓夢》研究,評論《紅樓夢》的人物呢?

社會主義社會中,剝削階級作為階級已經消天,階級鬥爭不再是普通存在的現象,在這個基礎上才可能談論「並美」,才可能建設和諧社會。《紅樓夢》所反映的時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末期,清朝的乾隆年間。那是一個階級社會,階級剝削和壓迫;階級矛盾和鬥爭是普通存在的現象。占主要地位的社會矛盾是對抗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的雙方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沒有和諧「並美」的可能。林黛玉與薛寶釵的矛盾便是如此。

林黛玉出身於一個沒落的封建官僚家庭,幼年喪母,少年喪父,在他父親去世以後,按照周汝昌先生的說法林黛玉是「無家無業」。1按照林黛玉自己的說法:「我是一無所有」。2她寄人離下,靠賈府的施捨度日。林黛玉這樣的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卻在長時期被學家們稱作貴族小姐,這能符合實際嗎?她又貴在哪裡呢?林黛玉在她父親去世後,便與封建官僚家庭完全斷絕了關係,因此,只能說林黛玉是封建官僚家庭出身,不能說她本人的成份是封建官僚小姐。

林黛玉沒有在農村生活一天,當然不能是農民。自幼生活在揚州,長大生活在京都,都是大城市,只能說她是城市的知識份子,屬於當時已經登上政治舞台的新興市民階層。她是大觀園中的市民代表。

林黛玉被外祖母接入賈府,遇到了賈寶玉。第一次見面由於彼此對對方容貌和風度的美感,在幼小的心靈中都產生了激烈的震憾,從此便有了相互吸引的親密交往。童年是青梅竹馬的夥伴,既長,由於生活旨趣和人生態度相近,遂成了莫逆的朋友。進入青春期以後,親密的友情便發展成生死不渝的愛情。她(他)們的愛情已達到了結合則生,分離即死的程度,都願為愛情而貢獻生命。不幸的是薛寶釵成了她(他)們中第三者。

先賢王崑崙曾說:「林黛玉似乎不知道除戀愛以外人生還有其它更重要的生活內容,也看不到戀愛以外還存在著一個客觀的世界」。

林黛玉生活的客觀世界是封建制度統治的世界,禮教規範嚴酷地禁錮著人們的思想與社會輿論。女性只能作為男性的附屬品和性奴隸。女性只要越出禮教規範的一步。輕則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重則遭受法律的制裁。林黛玉看到了這個不合理的客觀世界,並遭受到這個客觀世界風刀霜劍的逼迫,才發出「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的呼喊。「天盡頭,何處有香丘」這一沉痛的詰問和慨歎,說明林黛玉有理想的生活追求。林黛玉在當時客觀存在的世界是找不到出路,因而苦悶、悲傷、哭泣、流淚,淚流盡而死亡。在她一息尚存的時候,找到了心心相印、互相關愛的伴侶——賈寶玉。如能和賈寶玉結合,建立一個自己的家庭,脫離寄人籬下的生活。便是她人生最大的幸福,也是她人生唯一的出路。這是林黛玉在當時的條件下唯一的選擇,——走自由戀愛之路。如果按照禮教的規定讓她走迎春之路,林黛玉寧願「質本潔來還潔結去,一杯淨土掩風流」也決不順從,決不屈服。所以說,王崑崙先賢對黛玉的指責是冷眼旁觀者的發言;若自己變成黛玉,就會發出與黛玉同樣的呼聲,就會對戀愛與黛於有同樣的態度。「沒有戀愛生活,就沒有林黛玉的存在」。5這個結論完全正確,當時存在的客觀世界沒有給林黛玉可以生存的任何條件,由此看來林黛玉願為愛情付出全部生命是應該的是當然的,有人要奪走她的寶玉,她與此人能共存,「並美」嗎?

要奪走寶玉的是薛寶釵。

薛寶釵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之一,薛府的千金。薛府是大皇商,領著內府帑銀替皇家採辦雜料,在京有許多店舖和房舍,更開有多家當鋪。在家鄉依然有房有地,是大皇商,大地主,大高利貸者三位一體的大吸血鬼。家有百萬之富,是金凌一霸。薛寶釵生於斯長於斯是薛府的主要成員,她才是地地道道的貴族小姐。只是由於薛寶釵的父親早逝,薛府沒有政治勢力來保護百萬家產,所以薛府是四大家族中第一個在政治上衰落下去的大貴族。由於男性主子薛蟠腐敗不堪,不能支撐門戶,薛府便將支撐門戶,保護產業,振興祖業的希望完全寄托於薛寶釵身上,因此薛 府必須以薛寶釵為籌碼,借聯姻獲得權勢,所以薛寶釵的婚姻就成了薛府的生命線。恩格斯說:封建貴族的「結婚是一種政治行為,是一種借聯姻來擴大自己勢力的機會,起決定作用的是家族的利益,而決不是個人的意願。」薛寶釵的婚姻證明了恩格斯的論斷是天經地義的真理。

薛府與賈府有連襟之誼,薛寶釵的母親是賈府賈政之妻——王夫人的親妹妹。薛寶釵是賈寶玉的表姐。薛府為薛寶釵選中的佳婿就是賈府嫡孫賈寶玉。賈寶玉是賈府繼承祖業,振興祖業的唯一希望。賈寶玉的妻子,寶二奶奶是將來執掌賈府家政大權的主婦,誰能與寶玉結婚,誰將來就一手掌握著賈府的財富和權勢,由此可見,薛氏一家三口住進賈府就是為薛寶釵奪取寶二奶奶的寶座而來的,關於這個問題,有人曾這樣說:「寶釵也不像我們有些人所想像的那樣,整天窺視著寶二奶奶的寶座」6這一說法純屬毫無根據的想當然。我們的說法是有鐵的事實根據的。

(一)賈寶玉含玉而生,這一奇聞,在那個相信天命的時代,人人都傳為佳話,薛家母女對此事不僅知道,就是玉上的字也是熟記於心的,到了擇婿選中寶玉的時候,便給薛寶釵特製了一個金鎖,上面刻著與寶玉玉上的字成對偶的句子。暗示「金玉」是天命的姻緣,薛氏住進賈府後,薛姨媽便向姐姐王夫人說:「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與有玉的方可結成婚姻」,李希凡先生指出:「這個金鎖,就是假造的」3可見「金玉良緣」是薛府精心設計的騙局。若說薛寶釵沒有參與此事,那麼當她戴上金鎖,看見上面的字句,也就心領神會了。據此,說薛寶釵進賈府就是為奪取寶二奶奶的寶座而來,難道不是鐵的事實嗎?

(二)有兩件事曹雪芹未寫一字,也是證據。

1《紅樓夢》第四回說:「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徵選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嬪妃外,凡仕官名家之女,皆可親名達部,以備先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讚善之職」。薛蟠便趁此機會,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探親,三因親自入部消算舊帳,再計新支,便帶領母親和妹妹進京而來,直奔賈府住下。從此,曹雪芹關於「待選」之事隻字沒寫,這是為什麼呢?

再者薛家在京有多處房舍,卻住進賈府一住不走,這又是為什麼?曹雪芹也一字沒寫。

曹雪芹所以不寫,是因為寫了不如不寫,試想這件事如果都寫得明明白白,讀者一眼看過,便索然無味。不寫,只要讀者發現了問題,便不能不思索,待到思得其解,豁然開朗,其樂淘然。

其實,問題也不難解,只要在普遍的聯繫中去探究,前聯金鎖的製造,後聯薛姨媽向王夫人提出的「金玉良緣」,便會明白薛氏母女住進賈府所以不走者乃「金玉良緣」之未曾實現也。

關於待選問題,試想在那個時代,富貴人家的女兒都是穩坐家中待男家來求親,即使滿心願意也要假裝擺擺架子,或說孩子尚小,眼下尚未考慮,或說:這要全家商議,議定後再答覆。如此種種,總是不能一次成功的。在此種習氣下,薛家直奔賈府而去,豈不怕他人議論:或說:「是用女兒換得賈府的保護」。或說:「大概女兒嫁不出去了吧!」這真是心中有鬼怕人說鬼。於是,便揚言,我們是待為選入京的,賈府並不在我們的眼中;住進賈府完全是為了探親。由此看來,所謂入京待選者乃薛府遮羞布也。

以上對曹雪芹不寫之寫的解釋,證明薛家母女是挖空心思,要奪寶二奶奶的寶座,難道不是事實嗎?

關於襲人和晴雯,根據宋文戈先生的說法是「傳統和反傳統」的矛盾,是「維護傳統,尊重現實和爭取自由,敢於鬥爭」的矛盾。兩種矛盾,都是對抗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根本不存在「並美」的可能性。

評論《紅樓夢》的人物,像薛寶釵與林黛玉為爭奪賈寶玉而進行的你死我活的鬥爭,是勢不兩立的,沒有「並美」的可能。用當前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來處理二百年前的階級鬥爭問題與用階級鬥爭的方法處理社會主義社會中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雖然表現不同,一個是用舊方法處理新問題,一個是用新方法處理舊問題,但結果卻是殊途而同歸,都犯了時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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