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樓夢》 在泰國
泰國在中印半島的中部,西面和西北面與緬甸為鄰,東面和東北面與老撾相連,東南與柬埔寨接壤,南瀕暹邏灣與馬來亞相接,北部與我國相近。
泰國古稱退羅,直至1939 年改稱泰國。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為英法國帝國主義侵佔,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又為日本侵佔,至戰後獨立。
中泰兩國人民同飲湄公河水(其上流即我國的瀾滄江), 友好住來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明清兩代以來,兩國的文化交流日益發展,譜寫了一頁又一頁的光輝篇章。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 在泰國的流傳、翻譯和研究,就是其中十分動人的一頁。
光輝燦爛的中泰文化交流
泰國,自1238 年素可泰王朝建立,至阿愉陀耶王朝時開始進入封建主國。又至卻克裡王朝建都曼谷,一直延續到今天。據《宋會要》 記載,早在政和五年(1115 ) ,中泰兩國人民的接觸就已很頻繁。歷史學家認為,中泰官方的正式住來開始於元世祖「詔遣使招諭暹國」。此後,明清兩代,泰國的統治者數十次派使由到中國「朝責」。隨著官方往來的加強,民間貿易往來一直保持到19 世紀中葉。
在明朝歷史上有中官鄭和七次下西洋的記載。其中永樂元年(1403 )和永樂六年(1408 )、宣德六年(1431 ) ,鄭和都曾出使到達暹羅國。除雙方的互贈之外,也有通易貨物的活動,官方文書中記載詳備。清康熙朝開放海禁,建立廣州海關,中泰貿易往來發展達到高峰,直到1882 年後暹羅正式放棄對華朝貢,官方貿易方告中斷。
在素可泰王朝時期,中國的干支紀年法傳入了泰國,日益融化在泰人的生產和生活實踐中。與此伺時,中國的絲棉織品、陶瓷品、石雕品、中藥和制陶技術、造船技術、建築藝術、農業技術及商業經驗等也相繼傳入了泰國,這些先進的技術和藝術品受到泰國人民的熱列歡迎,並得到廣泛的採用和推廣。
尤其以下兩點值得提出,(一)在中泰兩國文化交流中粵籍移民大批遷徙泰國,豐富和發展了泰語。據估計,泰語從漢語借用的詞彙量竟達到30 寫以上,漢字在泰國上下受到尊重,「其名姓皆以中國儒名稱呼」。大量中國詞彙出現於泰語之中,「構成了兩個民族間交流思想的紐帶」1 。(二)中國的大乘佛教對泰國的影響。大家都知道,泰國是以佛教為國教的國家,全國有95 寫以上的人信奉佛教。而早在13 世紀以前,中國的大乘佛教就已與泰國發生關係。梁、唐時代兩國僧侶有了往來,明清以後中國僧人相繼南渡建寺造廟,傳燈付法,創立了一批大乘佛教中心,開創「華宗」,今天泰國首都曼谷,還保留了一大批華宗古跡,成為中泰文化交流的珍貴遺物和證明。
二在泰國,首先是皇族成員對中國文學、戲劇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因此早在17 世紀就有許多中國劇團來到泰國宮廷演出中國戲,並在那裡享有盛名2 。大約在吞武裡王朝(1767 一1781 )創立以後,隨著中國船民大批進入泰國,著名古典小說《三國演義》 等小說中的故事首先在泰國人民中間流傳開來,並為泰國人民所喜愛。到了曼谷王朝時期(1782 一1809 ) , 文化活動發展,《 三國演義》 等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的故事從口頭流傳開始轉變為文字流傳。1802 年,國王拉馬一世指示兼通中泰兩國文字的本隆(當時負責貿易和對外關係部)主持《 三國演義》(泰文「薩姆柯克」)的泰文翻譯工作。此後不久,又由皇帝侄子主持把明代甄偉所撰的《西漢通俗演義》 譯成了泰文。泰文《 三國演義》 行文流暢優美,用語通俗易懂,形象生動逼真,自成一種「三國文體」。這部小說廣泛傳誦於泰國,成為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作品。泰國國王對此書頗為重視,把它列為泰國將領學習戰略戰術的讀物,並被當作歷史教科書和學生寫作的範本。
到了拉馬二世(1809 一1825 )時期,中國古典小說名著《 水滸傳》、《 西遊記》 、《 金瓶梅》 、《 聊齋誌異》 、《 東周列國志》 、《 東漢通俗演義》、《 封神演義》 等也相繼翻譯成泰文了。在印刷術出現午泰國以後,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泰文譯本被大量印刷,廣泛流傳開來。自拉馬三世到六世(1826 一1925 )的百餘年間,中國的傳奇小說、歷史演義、公案小說大量被譯成泰文出版.20 世紀二十年代開始,泰文報紙雜誌,如《 京華報》 、《暹羅民眾報》 、《 泰語》 、《 學生》 、《 泰女》 、《 沙拉努恭》等,都經常刊載中國小說。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泰國多次翻譯《 三國演義》 ;1960 年,披軍· 通內編譯《宋江》 ,j 963 年,披軍又據中文翻譯了《 三國演義》 ,附有插圖,共二冊;1964 年,耶可亦據英文本編譯了《 三國演義》 ,共二冊。除了重澤或重印的中國古典小說以外,泰國還介紹和翻譯了許多中國武俠小說,在泰國人民中有著廣泛的影響。
《 紅樓夢》 的翻譯與出版
在大盈的中國古典小說傳入泰國時,《 紅樓夢》 也傳入了秦國並被譯成泰文本。據現在已獲得的材料看,《紅樓夢》 流傳到泰國的時間當在拉馬二世王朝時期,即1809 至1825 年之間,不晚於1825 年。由於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這部早期的泰譯本,所以,我們對其譯者、出版時間,乃至譯本的底本的情況還不能有確切詳盡的報告。
大約在本世紀四、五十年代,泰國雜誌上曾發表過素· 古拉瑪類希的妻子由中文原著直譯過《 紅樓夢》,但據說這項工作沒有最後完成3 。
目前我們所見到的泰文版《 紅樓夢》 ,是泰國暈谷津設出版社,1980 年(佛歷2523 年)3 月出版的味拉它· 台吉扁譯本。這個譯本屬節譯本,共40 回。譯文底本是據王際真的英文節譯本翻譯的。首有譯者的序言和洛· 哇拉維旺撰寫的長文《 〈紅樓夢〉 的分析》 4 。這篇長文共五部分:( l )故事梗概;( 2 )歷史背景.( 3 )哲學背景,( 4 )作者對中國封建制度的觀點,( 5 ) 結論。
曹雪芹的《 紅樓夢》 原著120 回,中文本百餘萬字,分三冊或四冊,泰文譯本僅達其原文的三分之一弱,與早期的德譯本的篇幅相當。摘譯本不僅刪去大最難懂難譯的詩詞曲賦,也刪去一些次要的人物和故事情節,使原著的整體結構和人物群像體系受到肢解,原著的思想價值和藝術成就自然也就受到損害。因此,泰國當代著名詩人、律師他威.瓦拉迪洛和他北京大學畢業的妻子目前正在合作進行第三次《紅樓夢》 的翻譯。他威,瓦拉迪洛將全文翻譯《 紅樓夢》 。他說:「《紅樓夢》 是偉大著作,不可刪節,連大量的詩詞也必須認真譯注。」他決心用五年時間把全本《 紅樓夢》介紹給泰國人民。他還說:「張飛、曹操、諸葛亮已經是泰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怎麼可以不介紹林黛玉和賈寶玉呢?」從他威先生上述簡短的幾句話中可看出,泰國漢學家們對待中國古典小說名著的深厚情誼和嚴肅負責的精神。我們深信,不久的將來全譯的泰文《紅樓夢》 譯本與泰國廣大讀者見面之後,一定會引起泰國人民的喜愛之情。
泰國學者對《 紅樓夢》 的研究與評價泰國學者對《紅樓夢》的研究,開始於1949 年。目前我們所知的第一篇研究論文是華僑學者張碩人博士所寫的對「一從二令三人木」的含義的解釋,發表在曼谷《 世界日報》 文藝版上。自此以後,《 泰商日報》副刊、《 中原日報》 副刊「萬象」版、《 正言日報》 和《 朝暉雜誌》等報刊均相繼發表過一些有關《紅樓夢》 的研究論文。這些論文的作者群並不大,但卻有一定的影響。1983 年8 月,泰國國光圖書雜誌社出版的張碩人的研究專著《 中國古典文學『紅樓夢)研究點滴》一書中所收論文近30 篇,大多發表於上述報刊上。
《點滴》的中心論題是《 紅樓夢》 裡的重要人物(主要是十二釵正冊)的形象分析和結局的研究。作者認為,「要徹底明白曹雪芹的夯意,將怎樣去寫他的下半部《紅樓夢》?只有把前半部《 紅樓夢》 拿起來一『嚼』,一字一字的細嚼,嚼碎了,吐出來『找』,然後把看上去是渣滓的東西,再放回嘴裡去嚼。即使真是豆腐,我們也要從豆腐裡去找骨頭」。但是作者認為光是細讀、多嚼還不夠,「真正讀懂《紅樓夢》 的一個方法,乃是『疑』」。在他看來,「疑」可以使任何狡猾的人,無所遁形。曹雪芹雖然厲害,但逢到我們多疑的人,他的「狐狸尾巴」,多多少少,會露出一些「原形」來的。所以,張博士主張:「簡直是處處要疑,字字要疑,疑之不勝,疑之不盡。」 (《 讀〈紅樓夢〉處處要疑》)
在「疑之不勝,疑之不盡」的思想指導下,《 點滴》 作者說:「金陵十二釵正冊裡的人,除了秦可卿之外,其他幾乎每個人,都要重新加以考證的(迎春、惜春,有存彝的可能)。老實說,只要在這一方面,有了成就,高鶚的續書向題,豈不就連帶解決了?我們何必捨本逐末的去跟人家亂爭一氣呢?可以說,就為了這一點,我才寫下了我的《 〈紅樓夢〉 研究點摘》。甲所縱,嚴格說起來,。《紅樓夢》 研究點滴,確實是針對了這一爭論。經過多讀細嚼和「疑之不勝」之後,《 點滴》 作者認為.「玉帶林中掛」暗寓了林黛玉的結局是「懸樑自盡」,「金釵雪裡埋」暗離了薛寶釵的結局是「凍死荒郊」。而巧姐婚後情最苦,在娼寮中橡給板兒,賈探春望門守寡,妙玉有約郎不來,元春被弓弩射死,李宮裁晚節不全… …
與一般所說的索隱派、考證派不同之處,《 點滴》 的作者是緊扣住十二釵判詞和曲文的寓i意,作出了與眾不同的解釋,這種研究方法介乎在考證派和探佚派所運用的方法之間,因而其結論也多有與上述兩派所得出的結論不謀而合處。《〈紅樓夢〉研究點滴》 是泰國紅學研究中的代表性著作。作者不僅在人物分析方面發前人所未發之論,而且在版本研究方面也有其獨到之見。如,在《 脂本三回非原作》 一文裡,他指出曹雪芹的原稿只寫到第75 回,而這一回也是有殘缺的,回目後補,缺詩未補等等。至若第78 回至80 回則非是曹雪芹的原作。關於這一點,可以說是張博士的獨到發現,在我國的《紅樓夢》 版本研究者中是無人提出來過的。
除《 點滴》 一書中所收各文以外,泰國的華文報刊上還發表過一些有關《 紅樓夢》 研究方面的文章,但內容多為評介和消息,說不上是研究專論,這裡就不一一羅列了。總之,我的印象是,泰國的紅學研究還沒有達到美國、日本的水平,這不論是研究的群體形成,還是發表的研究論著的數量,都說明了。這一點。但是,由於泰國是世界上華僑最多的國家,又有不少中文的報紙和雜誌,且中國文化在泰國是多少受到重視的,所以隨著泰文全譯本《紅樓夢》 的問世,讀者面一定會有所擴大,而研究的熱潮也必將到來。
《 紅樓夢》 是東方文化的代表。它不僅在中國人民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和聲譽,而且在泰國人民心目中同樣受到高度評價。張碩人博士在《 讀〈紅樓夢〉處處要疑》 一文中說:《紅樓夢》 是中國古典文學中一部包羅萬象的巨著,所以讀《紅樓夢》就是做學問。」他認為:「一個讀者除非根本不讀《 紅樓夢》 ,否則只要你把《 紅樓夢》 翻開來看了,就很少有人不想去研究它的。」在《 多讀多疑方為貴》 一文中,作者滿懷深厚感情寫道:
我大概在十四歲左右,開蛤讀《 紅樓夢》。這比我讀《 三國》 、《 水滸》 要晚,但卻比讀《 西廂》 要早得多。不過在這許多說部中,除了《 西廂》 給予我無窮傷感之外,要數《 紅樓夢》 對我的影響最大了。它不但影響了我的思想、性格,也影響了我的生活、習慣。這部書簡直一生糾纏著我,使我到老也不能將之放棄。… … 我常常說,除非一個人生來是有夙慧的,可以一入塵世就悟道。但像我們這樣的俗人,就非賴《 紅樓夢》 來悟道不可了。… … 真的,我每當在無法解脫極度苦悶的時侯,就讀《紅樓夢》 。我的確是挑燈擁被讀《 紅樓》 ,到頭髮白了,還是不易其趣。如果說,在芸芸眾生中,曹雪芹有著數不清的知己,那末我也可以算得是其中一個了。
上述引文再次說明了《 紅樓夢》 所具有的無比的魅力,同時我們也會體會作者對這部曠古奇書所給予的高度評價
如果說張博士是身居泰國的華僑,對中華文化、對這部古典名著有更深的理解和偏愛釣話,那下面我們可以引述,位泰國漢學家哇拉它·台吉高在泰文版《紅樓夢》 前言中的,段評論。他說:「《 紅樓夢》 是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自古以來,人們都認為這部作品是中國文化寶庫中的一顆珍朱這部作品通過描寫四大家族和塑造的450 多個人柑形象,反映了當時中二國社會裡的各個階層形形色色的人物的不同風貌,從而批示了18 世紀中國封建社會,正在日趨衰敗,並必然走向滅亡的歷史總趨勢。」5 毫無疑問,這一評論高度肯定了《紅樓夢》在古今中外小說發展史上的崇高地位,傳達了泰國讀者對《紅樓夢》的深刻內涵和精湛的藝術成就、美學價值釣理解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