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的價值不等式及《 紅樓夢》 的題旨
一 賈寶玉:徘徊於出世與入世之間
讀《 紅樓夢》 ,有一節滿富詩情畫意的文字,幾次讀來都感到一種勝似諸多判詞、曲文、截語、歌謠的蒼涼。
寶玉便也正要去瞧林黛玉,便起身拄拐辭了他們,從沁芳橋一帶堤上走來。只見柳垂金線,桃吐丹霞,山石之後,一株大杏樹,花已全落,綠稠陰翠,上面已結了豆子大小的許多小杏。寶玉因想到:「能病了兒天,竟把杏花辜負了!不覺倒『綠葉成蔭子滿枝』了!」因此仰望杏子不捨。又想起那岫煙已擇了失婿一事,雖說是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個好女兒。不過兩年,便也要「綠葉成蔭子滿枝」了。再過幾月,這杏樹子落枝空,再幾年,岫煙未免烏髮如銀,紅顏似槁了,因此不免傷心,只管對杏流淚歎息。正悲歎時,忽有一個雀兒飛來,落於枝上亂啼。寶玉又發了呆性,心下想到:「這雀兒必是杏花開時他曾來過,今見無花空有子葉,故也亂啼。這聲韻必是啼哭之聲,可恨公冶長不在眼前,不能問他。但不知明年再發時,這個雀兒可還記得飛到這裡來與杏花一會否?」(第五十八回)
從自然的「花褪殘紅青杏小」,到人事的「綠葉成蔭子攜技」,再到無靈之物抑或有情之人的「花相似」、「人不同」的滄桑之歎,活畫出賈寶玉「成長的煩惱」,也揭示出人的「青春的悲劇。」
哲學和宗教無不是從思考人生的價值與意義即生命意識的覺醒和反思開始的。而成長的煩惱、青春的悲劇則是其蹣跚的第一步。如果說時間是組成生命的材料,那麼,青春則無疑是其中最美妙的一部分。然而,這最美妙的一部分又轉瞬即逝,成為短暫人生中之尤為短暫者。而且,由於生命意識開始覺醒,美妙的青春又充滿了煩惱。不僅如此,青春作為生命的一種形式,又需要以生活為內容來充實,例如婚嫁之事。然而,這又構成了對青春的威脅乃至摧殘。但是,如果沒有以生活為內容來充實這形式,又被稱作「青春虛度」。究竟怎樣才好呢?青春本身就構成了對自己的否定。人的處境就是這樣進退維谷,左右為難。如果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宦海浮沉、情場得失等等,固然可以引發人因憤世嫉俗而走出患得患失的煩惱,從而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榮辱皆忘的超脫境界,那麼,從日常生活中的司空見慣的凡人小事中,發現了生活本身固有的、內在的荒誕性,從而頓悟色即是空、以至萬境歸空,同樣也可以達到物我兩忘的超脫境界。前者可謂漸悟的脫俗型,後者則為頓悟的超凡型。另外《紅樓夢》中,無論是榮辱興衰的「史」的悲劇,還是悲歡離合的「情」的悲劇,都籠罩在一層濃重的宿命的陰影之下。只有這個呼吸斷續的「人」的悲劇,亦即川流不息的時間長河中新陳代謝的「個體的生命」和招來揮去的「類的生命」 的悲劇,方純自然化。賈寶玉雖則「無材可去補蒼天」,卻也並非「枉入紅塵若許年」。從諸如花褪殘紅、綠葉成蔭的自然的時序更迭和男婚女嫁、傳宗接代的正常的人事變動這些日常瑣事中,賈寶玉發現了人生的多重悲哀性和悲劇性。
世事若白雲蒼狗,人生如白駒過隙。多少死生契闊,多少滄海桑田,在逝者如斯的時間長河中尚且「天荒地老無人識」,何況幾日的杏花、邢岫煙的紅顏。人生之短促,此其一也。時間像一個神奇的魔術師,它消逝著一些美好的東西,同時也創生著另一些美好的東西。沒有史小姐變成賈母老太太,怎麼會有諸如寶、黛、探之流的文采風華?同樣,邢岫煙的出嫁又何嘗不能造就另一代的文采風華?造化就是這樣朝三暮四,翻雲覆雨。人也就這樣悲哀地充當著萬物主宰的玩偶,延續基因的工具。人生之無聊,此其二也。就是這樣短促又無聊的人生,卻也並非一帆鳳順,而是充滿了激流險灘。人生的災難苦楚俯拾即是,不勝枚舉。人生之慘痛,此其三也。就是這樣的悲慘人生,卻也不知因何而生,為何而死,只知被無端地耍來弄去。人生之荒誕,此其四也。人生悲哀至此,造化卻依然不改其冷峻的面孔,漠視「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絕對與相對,永恆與瞬間反差如此之極。人生之可憐,此其五也。人生的悲哀如此慘烈,可這一切又既非宿命,又非偶然,就那麼自然又必然,像邢岫煙的婚姻一樣,看起來皆大歡喜,無一勉強。
如果人生僅此悲哀而已,那麼人的境遇真是可憐已極,誠不若草芥毛蟲。但是,幸賴天寵,人又得已因擁有靈魂而成為「宇宙之精華」、「萬物之靈長」。人生也就不僅僅具有悲哀性,而更具有了悲劇性。不是嗎?「因此不免傷心,只管對杏流淚歎息」的不是他物,而是賈寶玉—— 一個人。替雀啼解語的也是這個賈寶玉。「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究竟是誰有情,誰無恨?一個並不難解的公案。不是說「認識會思想的蘆葦」嗎?又說「到這鐐銬追求自由」。「給我一個支點,我將掀翻地球!」人就這樣擁有這種「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悲劇性格,不僅有情有知,而且還以文化為手段,試圖在天意權威之下尋找並擁有一點自己的意志自由,自己的合目的性。人的偉大和尊嚴就在這裡。所謂「悲天憫人」,「同體大悲。」
人的悲哀性和悲劇性既如此,那麼,該怎樣對待這「奄忽隨物化」的短暫人生呢?有「榮名以為寶」的積極入世者,如賈政;有「為樂當及時」的消極入世者,如加珍、賈璉之流;有徹悟而棄世的積極出世者,如甄士隱;有戀世而求仙的消息出世者,如賈敬。以上諸人等雖然行事不一,但都缺乏基於冷峻的人生思考的明確的行事冬季。即便是甄士隱的棄世,也屬於遭遇事變的「脫俗型」。只有賈寶玉,它是屬於洞察人生的「超凡型」。但是,這裡就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就是:以賈寶玉之悟性,似乎早就應該棄世了,為什麼只有等到家敗人亡之後才「撒手懸崖」離家出走呢?這不是又落入俗套了嗎?——與甄士隱同樣的「脫俗型」嗎?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觸及人生的弱點了。認識什麼?一個有著神性的靈魂和獸性的肉身的二合一的怪物,所謂「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這樣一個怪物要真正進入聖界,必然是極為艱難的。他既要接受神聖性的召喚,又要抗拒魔鬼性和動物性的誘惑,特別是要擺脫動物性的人化即世俗性的困擾。這該要有一個多麼偉大的靈魂和完美的人格啊!連耶穌受難前還不禁要祈求天父赦免他的苦難(參見福音書「山園祈禱」部分),何況凡胎肉身的俗人呢?而作為俗人之一的賈寶玉,卻又偏偏有這一個畸形的性格。他的理智和情感無疑都是上乘的,但是意志卻異常薄弱,怯於行動,思而不做。故而,他雖然了悟人生的悲哀,卻又對世俗戀戀不捨,徘徊於出世與人世之間。特別是,賈寶玉又是個世所罕見的「情種」,既可悲天憫人如佛陀、菩薩,又能戀風流貪富貴儼如凡失俗子。賈寶玉的貪戀兒女之情眾所周知,無庸贅言。需要指出的是,賈寶玉也並非真正徹底地鄙薄富貴,他的清高是建立在富貴基礎上的,所謂「富貴閒人」。所以,只有在家破人亡之後池才不得已被迫「懸崖撒手」棄世而逃,又威為「脫裕型」。至此,賈寶玉的徘徊於出世與入世之間的人生道路算是走完了最後一步。作家對於人生的初步思考也告結束。下一步,賈寶玉就一分為二成了物——「石頭」與人-——曹雪芹,開始了二者的分道揚鐮與殊途同歸。作家也將開始對於人生的終極關懷。
二 曹雪芹:融出世與入世於一體
賈寶玉分裂為物與人之後,作為物,「石頭」自然是回歸自然界,重新回到「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作為人,曹雪芹也沒有離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晨夕風露,階柳庭花」的現實生活。撇開這些表面現象不看,無論是物還是人,二者雖則都明知所歷的「離合悲歡炎涼世態」都不過是「夢幻」而已,卻又都不能忘懷於此,紛紛「編述歷歷」, 「意欲問世傳奇」, 「破人愁悶」,殊途同歸於一《 石頭記》 。如此看來,夢斷紅樓依然不能使「人」甚至「物」心如死灰,甘心寂寞於「自在的存在」,亦即抽像得至於「無」的「純有」;或者,套用存在主義的術語,在「存在即虛無」的前提下,在或者「堅決地就死」、或者「冒險地活下去」的「實力的悲觀主義」的人生選擇中。曹雪芹和「石頭」無疑都倒向了後者。以賈寶玉之最終遁世來看,既屬脫俗又屬超凡,確為徹悟。但是,看破紅塵並非無視紅塵的存在,真正偉大的宗教都把普救凡俗於水火視為己任。大乘佛教之高於小乘,關鍵就在其普渡眾生的慈悲情懷。耶穌基督也宣稱不是僅為以色列人而降世的。不僅宗教如此,哲學亦然.孔子就講『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論語· 先進》 )世俗派的亞里士多德在《 政治學》 裡也說,「人如果離世絕俗,就元祛實硯其善行,勇敢、節制、正義、明忽譏巷慈實示上就包含在社會的公務和城邦韻活動中。」就是有神論存在主義哲學家雅斯貝爾斯也極為重視人際交住。他說:「凡不是在交往中實現的東西,都還不存在,凡沒有最後地建立交往的東西,都還沒有充足的基礎。」1
表面看來,《 紅樓夢》 裡色空之語、禪道之說隨處可見,全書籠罩在一層濃重的宗教氛圍之中,佛教思想似乎成為《 紅樓夢》的意蘊核心。但是,究其實,即使色空觀念真是《紅樓夢》 一書所認定的世界觀,但是,出世思想卻並沒有成為它同樣認定的價值觀。這有點像康德哲學,純粹理性在認識上的困境並沒有成為實踐理性在道德踐行上的阻礙,相反,卻為實踐理性留下了施展的天地。也就是說,即使同為悲觀論者,也還會有叔本華式與尼采式之別。至於佛教,訛更有個人解脫型的出世的小乘與普渡眾生型的「入世」的大乘之分公從《紅樓夢》書中可以看出,曹雪芹的思想是深受佛教影響的。但是,正如馮友蘭所說的那樣,「中國人即使信奉宗教,也是有哲學意味的。」2 在中國人的意識中,對於超乎現世的追求,是以哲學的方式實現的,亦即按照哲學生活來體驗超道德價值。「哲學在中國文化中所佔的地位,歷來可以與宗教在其他文化中的地位相比。」8 表面看來,宗教漠視世俗,否定現世,但實質上,它卻並不是消極出世的。宗教是經過對現世進行冷峻的審視、思考之後,才對現世採取否定態度,轉向對於超乎現世的追求的如而這種追求卻不是憑空的,它正是立足於現世的。所以,本質上宗教並不是逃避的,而是追求的。試想,如果沒有超道德價值的吸引,在非常時刻宗教徒們怎麼能夠棄道德價值如敝履呢?佛教本有小、大乘之分,而漢地佛教卻唯獨鍾情於大乘。試固然與佛教中大乘後來居上的形勢有關,但傳統的中國哲學精神在這個選擇中作為主體的決定作用則尤其重要。中國哲學的精秘;就是所謂知行合一的內聖外王之道,它既是出世的又是入世的,即所謂「不離日用常行內,直.到先天未畫前。」4 因為中國哲學認為,一個人應當不僅在理論上而且在行動上完成出世與人世、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統一,才能達到至高的精神境界。也就是說,在中國哲學裡,人類活動的兩大原則——真理原則與價值原則是並重的,卻又不是並行的,而是合一的,即以身載道。所以,中國的哲學家在認識上是永遠思索的,在實踐上是永遠探索的,宇宙論、知識論、人生論在他身上是統一的,統一於對於人生的反思與探求,而完成一個出世與人世的合命題。所以,從《紅樓夢》 中我們可以看出,曹雪芹固然接受了很多佛教思想的影響,但他更是個中國傳統文化熏陶下的知識分子。或者說,與其說他是宗教的,毋寧說他是哲學的更恰當些。因而,雖然他對於色即是空瞭然於心,卻又終不能保持緘默,而像老子一樣,雖說是「道可道,非常道」卻還是「道」了;也像中國化的佛教——禪宗一樣,口口聲聲「不立文字」,那麼這「不立文字」又是從何而來?所以,不管甄土隱如何「識通靈」,賈寶玉怎樣「悟禪機」,曹雪芹還是象賈雨村、冷子興之流的「俗人」一樣,滔滔不絕地在這裡「悲讖語」、「發幽情」、「懷閨秀」, 「泣殘紅」、「曲演紅樓夢」、「演說榮國府」,煞費苦心地以求「傳心事」、「警芳心」,洋洋灑灑地敷衍出一大篇「荒唐言」。在此意義上,曹雪芹簡直可以說是「醉金剛輕財尚義俠」了。
就這樣,曹雪芹以自己的鴻篇巨製肯定了賈寶玉的徹悟,又以自己的慘淡經營否定了賈寶玉的遁逃。他以積極的態度,經過嚴肅而痛苦的思素,卻揭示出一個荒誕而悲哀的關於人生意義的命題,而在思索的同時,他義經過多方審慎地探索,也同樣得不出一個關於人生道路的較為完滿的答案。歷史的局限使他找不到現實的出路,文化的傳統又使他不能背離知行合一之道。所以,當曹雪芹陷人進退維谷的探索的困境時,他就也像賈寶玉一樣採取了一個宗教式的擺脫方式——「撒手懸崖」,《紅樓夢》 也隨之成為一部未完成的傑作。然而,就是這個投有結局的結局,也依然掩飾不住作者緣盡情未了的綿綿恨意。「行至水盡處,坐看雲起時。」
三 《 紅樓夢》 的題旨:道是無情卻有情
脂批說,《紅樓夢》 多有「金針暗度」(「拱公托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處,又有「不寫之寫」的筆法、筆者以為,這些筆法運用最妙的就是對於全書題旨的抒寫。《紅樓夢》 自稱「大旨談情」。這「情」是什麼呢?難道就只是悲歡離合的兒女情,抑或世態炎涼的興袁嗎?「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紅樓夢》 慣用此伎倆。本過,書中第一回回目還是有意無意地洩露了天機。「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廷簡直就是賈寶玉之所思和曹雪芹之所行的絕妙寫照。「『機帶雙敲」,「癡及局鄉」 ,《 紅樓夢》 一書向它的人物和作者一樣深諳「藏愚」、「守拙」之道。於是,作者那發自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情懷的、作為真正的藝術家所具有的良知和責任感驅使下的對於人生的關切之情,就又那麼時隱時現地曲折隱約地流露於字裡行間。當然,作者的俠肝義膽菩薩心腸也有按捺不住之處。例如那副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 文章。
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它的含義是什麼呢?難道僅僅是指象王熙鳳、薛寶釵、賈探春等人那樣同旋於人際之間游刀有餘嗎?恐怕不能僅作此解吧。如果,我們把「世事洞明」理解為對干人生意義的探究,把「人情練達」理解為對干人生道路的探尋,那麼,全書的題旨不就昭然若揭了嗎?前者主要體現在賈寶玉的痛苦的思索上,後者主要體現在曹雪芹的艱苦的探索上。不僅如此,對於象曹雪芹這樣的深懷悲憫之情、融出世與人世的思想和行動於一體的標準的中國式思想型藝術家來說,如果世事洞明即關於人的生活意義的思索作為形而上學姑且可以存而不論、束之高閣,那麼,人情練達即關於人的生活方式的探索作為現實課題卻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金岳霖在評價中國哲學時說:「對於他(指中國哲學家- 引者注),哲學從來就不只是為人類認識擺設的觀念模式,而是內在於他的行動的篇言體系;在極端的情況下,他的哲學簡直可以說是他的傳記。」5 在此意義上,我們也可以說,《紅樓夢》 是曹雪芹的自傳,是他的心路歷程的寫照。
現在讓我們回頭再來看看那副對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這簡直就是人生哲學乃至全部哲學的全部內涵之所在。難怪曹雪芹要「撒手懸崖」呢?否則,他豈不就成了全知全能的上帝了?哲學、藝術、宗教、道德等等一切人文活動豈不都將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嗎?幸而,曹雪芹既沒有「世事洞明」,也沒有「人情練達」,他只是提出了這個宏偉的目標並對此在思想上和行動上做出了自己的努力。然而,僅此一項,就足以使一個人進入偉人之列,何況還是兩項。因而,如果從此哲學意義上來思考這副對聯的深意,那麼,也就不難理解賈寶玉何以及看了這兩句,縱然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亦斷斷不肯在這裡了,忙說:「快出去!快出去!」6 賈寶玉雖則「無能第一」、「不肖無雙」,終究還是慧根不淺、悟性頗高的。所以,緊接著他就神遊「太虛幻境」,初步體察到「無可奈何」的世事與「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的人情,並由此開始「試遣愚衷」,「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 此時賈寶玉已轉為曹雪芹。返此,這部博大精深的鴻篇巨製才算結束序幕、正式開場、曹雪芹也正式踏上了他的思索世事與探索人情的藝術征程。如此看來,這在內容上扣結溝上那比較特殊的第五回實際上也並不很費解。
從以上如分析,我們似乎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來:《 紅樓夢》 大旨談的「情」,其表層可說是悲歡離合的兒女情與世態淡涼的興衰情,而其深層則是「十年一覺揚州夢」之後,那種對於世故人情依然不忍割捨的悲憫之情。也許,這就是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良苦用心,和《紅樓夢》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箇中滋味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