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探驪

「紅樓夢」探驪

「紅樓夢」探驪

紅樓文化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紅樓夢》乃曹雪芹嘔心瀝血之作。曹氏「洪才河瀉,逸藻雲翔」(陸厚信:《題記》),含英咀華,吮芳吐錦,真是「句句如花好,花新脫口香」(高鶚)。其為文也,則神來縹緲,有如飛來之奇峰;其為詩也,則珠璣畢陳,不輸江南之妙筆。「賈賈甄甄」(假假真真),似「甄」又「賈」;啼啼笑笑,欲笑還啼。千曲百回,道盡了人間風月情;萬抹千描,勾出了多少人命債!領二百載之風騷,文采不減;贏億萬人之膾灸,歷久彌醇。

這部「辛苦才人用意搜」的佳作,芳名「紅樓」,探驪溯源,原有所自。稽諸我國古籍,以色彩命名建築物者,不乏其例。如「紫宮」,即帝王之家,「黃閣」,乃宰相之府;「朱邸」,為仕宦之第;「朱門」,系富豪之宅;「白屋」,為貧寒之捨。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詩云:「舊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可知「柴門」正是「朱門」之對,慎勿將「白屋」譯成「white house」,否則便成美國總統之「白宮」矣,豈不令人發噱?此外,還有「青樓」。杜牧《遣懷》詩云「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李白《水軍宴韋司馬樓船觀妓》詩云:「倡女不勝愁,結束下青樓」,「倡女」即妓女也,故「青樓」系指妓院而言。「樓」者,「重屋」也(《說文》),「四方而高曰台,狹而修曲曰樓」(《爾雅釋宮》)。漢樂府詩《陌上桑》云:「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可知早在漢代已稱「樓」為「好女」之居所。

饒有興味的是,王昌齡在《閨怨》中竟將「閨」與「樓」聯繫在一起。該詩云:「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閨」、「樓」概念,彼此聯屬,何其醒豁!商務印書館1938年出版之《辭源正續編合訂本》對「紅閨」一詞之診譯為:「猶言紅樓,女子所居之稱。」民國三十六年由中華書局出版之《辭海》亦云「紅閨」為女子所居,猶言「紅樓」。由此可見,「紅樓」與「紅閨」名異而實同。

「紅樓」即系「紅閨」,而「紅閨」又是「少女的住房」(《辭源》,商務印書館,北京1979年)。王湮《後庭怨詩》云:「君不見紅閨少女端正時,夭夭桃李仙容姿。」張夫人《拜新月詩》亦云:「回看眾女拜新月,卻憶紅閨年少時。」試觀金陵十二釵,有誰不是紅樓少女?

白居易《秦中吟》中進而雲及「紅樓富家女」與「綠窗貧家女」,二者適成鮮明之對照。「白玉為堂」,「珍珠為土」,豈非富家?故「紅樓」並非一般少女所居,而是富女所居(《故事成語考·婚姻》)之「紅閨」。

他如「紅房」(毛熙震《浣溪沙》:「晚起紅房醉欲消,綠鬟雲散姍金翹」)及「紅窗」(徐夤《霜》「紅窗透出鴛衾冷」)等,均與女性有關,亦可為上述論點之佐證。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孔尚任在《桃花扇》中亦提及「紅樓」,如:「重到紅樓意惘然,閒評詩畫晚春天。美人公子飄零盡,一樹桃花似往年。」「月落煙濃路不真,小樓紅處是東鄰。」「凍雲殘雪阻長橋,閉紅樓冶遊人少。」此與《葬花辭》中「花魂鳥魂總難留」、「花落人亡兩不知」之意境正相彷彿。又如「紅樓翠殿,景美天佳」,與大觀園中之良辰美景,行宮「正殿」,豈非形神兼似?須知《桃花扇》之背景亦在金陵,可見金陵不乏「紅樓」,非獨「賈府」也。

尤其發人深省的是,唐寅曾將落花收人錦囊,葬於藥欄之東,並多次雲嫋紅樓夢」,如「翠館紅樓,夢裡相逢」(《短拍》),「紅樓幽閨夢」(《桂枝香》),「紅樓夢斷」(《集賢賓》)。曹、唐二人之匠心何其酷肖乃爾!

在《紅樓夢》續作者高鶚詩中亦有「紅樓」一詞。如「才過半塘煙柳外,青簾遙腸小紅樓」(《搗練子》),即其一例。尤其令人矚目的是,在《題仕女吹簫圖》中竟然出「紅樓夢」三字。詩云:「芙蓉小伎紅樓曲,楊柳春風紫玉簫,回首廿年真一夢,畫中重認舊垂髻。」試問垂髻小伎豈非少女?在高鶚筆下,「紅樓」亦「少女所居」。

此外,尚有柳永之「綺陌紅樓」,「舊遊似夢」(《戚氏》)與蔣捷之「寶釵樓上」,「夢裡隱隱」(《女冠子·元夕》)。二者與《紅樓夢》亦不無縷系絲連。黛玉紅消香斷,寶釵人主中饋,偌大紅樓,誰主沉浮?寶釵也。寶釵樓夢,蘊義深邃,耐人尋味。

曹寅曾收藏《桃花扇》並命家蓄之優伶獻演,又在維揚刻印唐宋詩詞與唐伯虎詩畫。雪芹因而有緣涉獵乃祖之藏書並親睹家庭戲班之演出。據此,若謂曹侯受其啟迪而命筆,並非無稽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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