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抄本和「脂硯齋」評語(上)

《石頭記》抄本和「脂硯齋」評語(上)

《石頭記》抄本和「脂硯齋」評語(上)

紅樓文化

《石頭記》抄本之一——《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十六回殘本)第一回有這樣一段話:

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忽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一大石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上面敘著)此石墮落之鄉,投胎之處,親自經歷的一段陳跡故事,其中家庭瑣事以及閒情詩詞到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

這段話說明:《紅樓夢》本名《石頭記》,為書題名者和書的題名

極多,一再「閱」、「評」的脂硯齋主張用《石頭記》。據考,題名

者均實有其人:空空道人是曹雪芹或脂硯齋,東魯孔梅溪是孔丘

的六十九代孫孔繼涵,吳玉峰是吳揖峰1。但是,所題五個書名

除《石頭記》、《紅樓夢》外,余皆未見。也許失傳,也許純屬

「小說家言」。

《石頭記》和《紅樓夢》這兩個書名的含義是什麼呢?「甲戌

本」的「凡例」中說:「《紅樓夢》,是總其全部之名也」,「《石頭記》,是自譬石頭所記之事也」。這種解釋不無道理。細加揣摩,似乎《紅樓夢》是指全書主要寫的是「紅樓」閨閣的「夢」一般的人生而言;《石頭記》,似用「石能言」2的典故,隱含著以「頑石」發言「干涉朝廷」的微辭。大概是為了掩飾其「干涉朝廷」的鋒芒,後世多以《紅樓夢》為書題。《紅樓夢》,這名字文雅、迷離,不似《石頭記》質樸、顯露。

現在已經發現的一些以《石頭記》或《紅樓夢》為書題的清乾隆年間或略晚的抄本,是「紅學」研究中的珍貴文物。這些抄本,多是經脂硯齋「閱」、「評」過的稿本過錄本,並非曹雪芹的手稿本。各本抄錄年代不同,文字互有異同。有人推測:「蓋因雪芹改《風月寶鑒》數次始成此書,抄家各於其所改前後第幾次者分得不同,故今藏諸稿本未能畫一耳。」8這當然是個重要原因。後人的有意改竄和輾轉傳抄的筆誤、疏漏也不能低估。這些抄本上,大都有「脂硯齋」的評語(簡稱「脂評」),書名多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所以通稱為「脂硯齋評本」(簡稱「脂評本」或「脂本」)

(一)已經發現的《石頭記》抄本

研究版本的紅學家們廣泛搜集,細緻校勘,在紅學史上建樹了不可磨滅的功績。研究版本,是一樁費力而枯燥的「苦差事」,但這種「打基礎」的工作是不能不做的。因此,歷代的著名紅學家都從事過這項工作。一般讀者,讀有關版本的文字是乏味的。但是,讀《紅樓夢》不瞭解這方面的一些常識,對各種版本一無所知,盲目地抱住一本就讀,是難以認識《紅樓夢》的,起碼不可能全面認識《紅樓夢》。

《紅樓夢》的版本五花八門。乍看,不免感到茫然。其實,根據它們的特徵排排隊,自然形成兩個不同的體系:「脂評本」和「程高本」。這兩個系統之間,每個系統中各種本子之間是既有聯繫又有區別的。

現在發現的屬於「脂評本」系統的《石頭記》抄本計十二種。大都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下面略加介紹:

1.「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劉銓福舊藏,後歸胡適。香港、上海都曾影印。

劉銓福,直隸大興(今北京市西南)人,字子重,官至刑部郎中,「家世好古,多交通人,園池幽勝,藏弆之富,都下無比」4。在吳隱石潛編《趙㧑叔印譜》(上海書畫出版社編題為《趙之謙印譜》)中有趙之謙(一八二九——一八八四,字㧑囗,號悲盦,晚清傑出藝術家)為劉銓福刻印章三方:第一方為陰文「劉銓福」三字,邊款作「吉羅庵刻印為浙四家中逸品,因仿其意,呈子重先生「悲盦」;第二方為陽文「子重」二字,邊款作「集漢吉金為重翁作。謙」;第三方為陰文「大興劉銓福家世守印」九字,邊款作「子重先生嗜古好佛,與予若有夙契,家富收藏,泊若兩世,守之弗失,承先啟後,其足敬也。刻此以附金石之末。癸亥八月。悲盦」。由此可知:劉趙交篤,劉不僅「嗜古」,而且「好佛」,其珍藏《石頭記》,非出偶然。「癸亥」系同治二年(一八六三),趙尊之為「重翁」,可見劉當時年事已高,應為嘉慶、咸豐、同治年間的人物。劉氏曾藏的這個本子上,首葉鈐有「劉銓福子重印」、「子重」和「髣眉」三方陽文章,末葉有劉題跋五則。「髣眉」系劉氏側室馬壽萱的字,號宜男花主人、木瓜山女。5

這個抄本僅殘存十六回。卷首有「凡例」一篇,共五條,前四條為別本所無,第五條也見於其它抄本,但抄成正文,文字也有出入。這五條「凡例」,有人說是作者所寫,有人說出於脂硯齋或畸笏叟,有人說系後人偽造。原八十回,存第一至八、十三至十六、二十五至二十八回。第一回中有「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等字樣,疑為抄寫者將評語誤植於正文,故簡稱「甲戌本」;多出敘述「石頭」來歷的一段長文計四百六十餘字,相當此抄本兩葉的篇幅。別本沒有這段文字,以致前後文語句不順暢,故事不明白,意思不連貫。究其缺失原因,蓋「後來人們借抄這部書時,在匆匆翻書葉時,將兩葉作一葉翻了,以致中間一段遺落而不知」6。有雙行評注、行間評、眉批及回前、回後總評。它所依據的底本雖年代較早,正文和評語都獨具特色,但實際過錄時間較晚,殘缺太甚。

2.「己卯冬月定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是迄今為止已發現的早期抄本中唯一知道過錄年代和抄錄者的本子。

在這個抄本中,將「玄」抄作「𤣥」、「禎」抄作「貞」,系避諱康熙、雍正的名字「玄燁」,「胤禛」;又將「祥」抄作「囗」或「囗」,「曉」抄作「囗」,系避第一代怡親王「允祥」及其子「弘曉」的名諱。封建時代,有所謂「國諱」和「家諱」,即把皇帝與家長的名字中的某字缺末筆書寫,以示尊崇敬仰和不敢冒犯。這種缺末筆的諱法,在古籍中極為普遍。借此,可以推斷一部書寫作或抄錄的年代以及作者或抄藏者為誰等等。由諱字推斷,此抄本系乾隆間第二代怡親王弘曉所抄藏。證據是:從筆跡看,參加抄錄的有七、八人,其中寫得最好的一個避「玄」(玄燁)、「祥」(允祥)二字,但不避「曉」(弘曉);其字體,特別是「為」字的寫法同弘曉手書《怡府書目》與《明善堂集》自序一模一樣。顯然是弘曉的手筆。避「曉」字諱者,系弘曉晚輩。

弘曉(一七二二——一七七八),號秀亭,別署冰玉主人,室號訥齋。其父允祥是康熙皇帝的第十三子,與曹家關係甚密。從雍正皇帝在曹頫\請安折上所批的一篇長諭即可窺知一二:「你是奉旨交與怡親王傳奏你的事的,諸事聽王子教導而行。你若自己不為非,諸事王子照看得你來;你若作不法,憑誰不能與你作法……」7弘曉同曹雪芹的好友敦敏、敦誠有交往。他極愛藏書,「其藏書之所曰樂善堂,大樓九楹,積書皆滿」8。抄錄《石頭記》當在乾隆二十四年己卯(一七五九)之後。他所抄藏的這個本子不知何時何故落入董康之手,後歸陶洙(心如),現藏北京圖書館。

這個抄本原為八十回,存第一至二十、三十一至四十、六十一至六十三、六十五至六十六、六十八至七十回。第一回首缺三分之一,第十七、十八回未分開,第十九回無回目,第六十四和六十七回為補配,第六十七回後題云:「按乾隆年間抄本武裕庵補抄」。第三十四回未有「紅樓夢第三十四回終」字樣。封面題「己卯冬月定本」,故簡稱「己卯本」。有雙行評注、行間旁批,但數目都很少;眉批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近人陶洙據「甲戌本」和「庚辰本」的評語過錄上去的。陶洙在丁亥(一九四七)和己丑(一九四九)兩年在書上都有題記。己丑年的題記說:「此己卯本闕第三冊(二十一回至三十回),第五冊(四十一回至五十回),第六冊(五十一回至六十回),第八冊(七十一回至八十回),又第一回首缺(三頁半),第十回殘(一頁半),均用庚辰本鈔補,因庚辰本每頁字數款式均相同也。凡庚辰本所有之評批注語,悉用硃筆依樣劉錄,甲戌本只十六回,計(一至八、十三至十六,二十五至二十八),胡適之君藏,周汝昌君抄有副本,曾假互校,所有異同處刀眉評旁批夾注皆用藍筆校錄……」其底本經「脂硯齋凡四閱評

過」。

一九五九年發現的《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存第五十五回下半回、五十六至五十八回、五十九回前半回。經鑒定,屬「己卯本」散失部分9。現藏中國歷史博物館。

3.「庚辰秋月定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為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其時曹雪芹尚在。此本原八十回,存第一至六十三、六十五至六十六、六十八至八十回,中缺六十四、六十七兩回。第十七、十八回未分開,第十九回無回目,第二十二回未完,第七十五回缺中秋詩,第八十回無回目。分裝八冊,每冊首頁有各冊目錄,並題「脂硯齋凡四閱評過」。從第五冊起兼有「庚辰秋月定本」或「庚辰秋定本」字樣,故簡稱「庚辰本」。第十一回前基本上是白文,其餘各回有雙行評注、行間旁批、眉批及回前後總評。此本正文保存較完好,但抄工水平較差,訛誤情形較嚴重。

從抄寫格式、評語情況、抄本特徵等方面的情況看,這個抄本跟「己卯本」當屬一個系統。例如:「己卯本」每頁十行,每行三十字,每回首行頂格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卷之」,第二行頂格寫「第X回」,第三行低三格或二格寫回目。此本亦然。「己卯本」實存回目四十個,與此本核對,一字不差,而與「甲戌本」現存十六個回目相對照,就有六個回目不同,兩本的墨筆雙行小字批語和回前、回後批語也完全一致。據考,此本由「己卯本」過錄而來,最有力的證據是:兩本都避康熙、雍正、乾隆的諱,但此本並不避怡親王允祥、弘曉的諱,僅在第七十八回《芙蓉女兒誄》的末句:「成禮兮期祥」的「祥」字與「己卯本」一樣缺末筆寫作「囗」。「這個『囗』字顯然是怡親王府過錄的己卯本的殘餘痕跡,任何別人抄《石頭記》是用不著避這個諱的」;這個抄本極為珍貴,「是僅次於作者手稿的一個抄本」,「是曹雪芹生前最後的一個本子」十。

此本原為徐星署所藏。徐星署名禎祥,乃光緒時副都御史徐郙次子。後歸燕京大學,解放後藏北京大學圖書館。一九五五年和一九五七年兩次影印出版。

4.有正書局石印戚蓼生序本《國初抄本原本紅樓夢》。簡稱「有正本」或「戚序本」。是最早公開影印流傳的一部「脂評本」。戚蓼生,生卒不詳,字念功,號曉塘,德清人。乾隆二十七年壬午(一七六二)舉人,三十四年己丑(一七六九)進士,「授刑部主事,洊至郎中;出為江西南康府知府,甫到官即擢福建鹽法道,以公累鐫秩,引見奏對稱旨,旋擢福建按察使。為人倜儻,不修威儀,使酒好狎侮人,然強幹有吏才,案無留牘,以勞悴卒官」⑪。戚蓼生跟曹雪芹是同時人,為《紅樓夢》寫的序文筆調非凡,見地卓絕。

從藏書印記看,此本曾由張開模收藏過,後流入上海時報館有正書局主人狄葆賢之手。狄氏在其書局先印了「大字本」,「上集十冊是在宣統三年辛亥(1911)八月至十一月間出版的」,「下集十冊是在民國元年壬子(1912)七月底至十二月間出版的」,「到了民國九年(1920),有正又石印了一種小字本,改裝十二冊」,「是用大字本剪貼照相縮印的」⑫。此本影印之後,首先得到魯迅先生的重視,他在《中國小說史略》論述《紅樓夢》的專篇中,前八十回的引文均按「戚序本」。這個本子,文字通暢,字體工整,印製精美,但抄手語文水平不高,音訛形誤的錯別字,時有所見。有些地方作了貼改。曾傳其底本於一九二七年時報館失火被焚,「1975年冬,上海古籍書店在清倉整理存書時,發現了十冊第一至第四十回的《石頭記》手抄本,經多方審核,可以肯定是清末有正書局石印的《國初鈔本原本紅樓夢》上半部的底本」⑬。此本八十回正文補配得完整無缺。有雙行評注及回前後總評。前四十回眉批系狄葆賢所加。小字本的後四十回還補上了大概是「徵求」得來的近人眉批⑭。扉頁題「原本紅樓夢」,中縫題「石頭記」。書題加上「國初鈔本」,純屬以「昂其值」於「廟市」的花招。因為在「清初」不要說書還沒有問世,離作者誕生還有半個多世紀。

5.清蒙古王府藏《石頭記》。一九六一年在北京出現,由北京圖書館收藏。一百二十回,分裝三十二冊,四函。粉色連史紙,朱絲闌豎格,中縫有印就的「石頭記」字樣,工楷精抄,頗為考究。前八十回正文大體同「戚序本」。第五十七至六十二回(即十八、十九兩冊)和後四十回用素白紙,正文屬「程甲本」系統。可見,此本原為八十回本,系據「程高本」抄配拼齊。有雙行評注、行間旁批及回前後總評,行間旁批計七百餘條,六百多條為別本所無,分佈在第一至十七、十九至二十一、二十三至二十五、二十七至二十八、三十二至三十六、四十一至四十三、四十九各回。

6.南京圖書館藏抄本《石頭記》。未標書名,每葉中縫題「石頭記」三字。卷首有戚蓼生序,正文、雙行評注、總評、行格等均同「戚序本」。有正書局付印時貼改的地方,此本未作更動。可見,它和「戚序本」出於同一個祖本。南京圖書館入藏當在抗日戰爭勝利後。

7.夢覺主人序《紅樓夢》。八十回,缺末葉。一九五三年於山西發現,北京圖書館收藏。目錄前、每回前後、每葉中縫均標「紅樓夢」三字。卷首有夢覺主人「甲辰歲菊月中浣」序,故簡稱「甲辰本」。「甲辰」,當為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夢覺主人不知為誰。其序文富於想像,但不從實際出發,難免想入非非。如解釋「紅樓夢」的字義說:「紅樓富女,詩證香山;悟幻莊周,夢歸蝴蝶。」⑮對「紅樓」的解釋是對的,對「夢」的解釋就不合情理。對作者「或言彼,或言此」的看法是「既云『夢』者,宜乎虛無縹緲中出是書也」,純屬胡思亂想。對「書之傳述未終,余杳不可得」也是異想天開:「既云『夢』者,宜乎留其有餘不盡,猶人之夢方覺,兀坐追思,置懷抱於永永也。」它的底本接近「甲戌本」。正文被大量竄改,為「程高本」所沿襲。第十九回回前總評中說:「原本評注過多,未免龐雜,反擾正文,今刪去,以俟觀者凝思入妙,愈顯作者之靈機耳。」以此,所據底本的「脂批」被大量刪棄,僅具雙行評注。

8.舒元煒序《紅樓夢》。原八十回,存第一至四十回。經改竄,無批語。目錄前及正文前均題《紅樓夢》。因序文寫於乾隆五十四年己酉(一七九八),故簡稱「己酉本』。舒序中說,這部抄本的抄藏者為筠圃主人。筠圃主人即玉棟。玉棟(一七四五——一七九九),「字子隆,自號筠圃,滿洲正白旗漢軍……乾隆三十五年舉人。著作有《讀易樓詩鈔文鈔》八卷、《讀易雜誌》二卷、《金石過眼錄》五卷」⑯。吳曉鈴藏,北京圖書館有其錄副本。

9.楊繼振舊藏《紅樓夢稿》。一九五九年在北京發現,現藏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封皮題「紅樓夢稿,乙卯秋月,董二重訂」,書籤題「紅樓夢稿本,佛眉尊兄藏,次游簽」,卷首題「蘭墅太史手定紅樓夢稿百廿卷,內闕四十一至五十十卷,據擺字本抄足,繼振記」。一九六三年影印時,定名為《乾隆抄本百廿回紅樓夢稿》。

楊繼振(約一八三三——一八九○),字幼雲,滿族人,隸內務府鑲黃旗。褚德彝《金石學錄續補》說他「收集金石文字,無所不精。於古泉幣收藏尤富。剖析源流,考證文字,多發前人所末發」。葉昌熾說他「不獨藏泉最富,金石圖書亦皆充囗」。⑰官至廣東鹽運同知。

前八十回屬「脂本」系統。第七十八回末硃筆題「蘭墅閱過」四字。在後四十回中,第八十一至八十五、八十八至九十、九十七和九十八、一百零六、一百十六至一百二十等十六回可能是先抄了一個比較簡略的本子,而後做了大量添加,有些回的文字因此增加了一倍左右,添加部分同「程乙本」;其餘二十四回不但整回整回的文字與「程乙本」基本相同,就是「程乙本」在刊行中的訛誤也沿襲下來。做了大量添加的十六回的底本文字雖然簡略,但文從字順,不自相矛盾,可能是個「簡本」,也可能是高鶚以「手定」的一個「稿本」,還有一種可能是收藏者據「程高本」來塗改原抄的「脂本」而成。這個抄本是研究

《紅樓夢》成書過程的重要資料。

10.鄭振鐸藏殘本《紅樓夢》。現藏北京圖書館。原本回數不詳,殘存第二十三和二十四兩回,正文屬「脂本」系統。經竄改,無批語。

11.揚州靖應鶤藏《石頭記》。一九五九年於南京發現,一九六四年尚在,後佚失。共十厚冊,由十九小分冊合併裝訂而成。每小冊都有藍色封面,鈐「拙生藏書」和「明遠堂」篆文圖章。封面下原有「夕葵書屋石頭記卷一」字樣的紙條。「夕葵書屋」是《熙朝雅頌集》的主要編纂者乾、嘉時著名文士吳鼒的書齋名。收藏者「靖氏是旗人,原籍遼陽,上世約在乾、嘉時期移居揚州,清朝末年又遷居南京浦口。當時津浦鐵路初創,收藏者的祖父在浦口建造住宅,其居住街道取名『明遠裡』,至今仍沿稱未改。經查考,知『明遠堂』是靖氏堂名,『拙生』則不詳」⑱。也是八十回本,內缺二十八和二十九兩回,第三十回殘失三頁。第十七和十八回已分開,但分法與「戚序本」不同。其中三十五回全無評語。這個珍貴的抄本,僅由毛國瑤錄下「戚序本」所沒有的評語一百五十條。

12.蘇聯亞洲人民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藏《石頭記》。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由JI.庫爾梁德采夫從北京帶往俄國(他於一八三○年隨侵華沙俄宗教使團來我國)。八十回本,全。除第九、十六、十九、三十九及四十回無題名,第十回前題《紅樓夢》,其餘各回題《石頭記》。第六十三、六十四、七十二回末題有「紅樓夢卷×回終」字樣。第十七、十八兩回已分開,但共用一個回目「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正文屬早期「脂本」系統,有評語,眉批一百十一條,夾批八十三條,雙行批八十八條。眉批、夾批均與他本不同,雙行批同「庚辰本」。

這些「脂本」系統的抄本,大體可以分為三類:一是比較正規的「脂本」,如「甲戌」、「己卯」、「庚辰」諸本,過錄時未加增刪改竄,保留了曹雪芹原著和「脂硯齋」評語的基本面目,書題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二是過錄時作了加工整理,如「戚序本」、「蒙古王府本」、「南京藏本」等,抄寫字跡清晰工整,刪去「脂評」署名,另加了顯然不是「脂評」的評語,書題多為《石頭記》;三是過錄時大加增刪改竄,如「甲辰本」、「己酉本」、「鄭藏本」等,刪改了正文,抹去了「脂評」,書題為《紅樓夢》。從文字異同看,「甲戊本」、「戚序本」、「南京藏本」、「蒙古王府本」、「甲辰本」乃至「程高本」等是一個系統,「己卯本」、「庚辰本」、「紅樓夢稿」等是一個系統。

對「脂評本」的簡稱,文雷、吳世昌等主張「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戚序本」、「紅樓夢稿」等分別稱為「脂銓本」(或「脂殘本」)、「脂怡本」、「脂京本」、「脂戚本」、「脂稿本」等較為「科學」。但不少人,如周汝昌、吳恩裕、馮其庸等認為已經「約定俗成」,以沿用舊稱為好。為「脂評本」「正名」也是個比較複雜的問題,需謹慎從事。

(二)脂硯齋、畸笏叟和其它「脂本」評者

現存「脂本」的「脂評」,因各本所據底本不同,過錄時或抄錯抄漏,或有意增刪,所以此有彼無,異同頗多。「脂評」的形式有五種:回前總評,眉批,行間評,正文下的雙行評注,回末總評。特殊的有混入正文寫作大字的評語,正文中的雙行評語下再作雙行評注。筆色有朱有墨。評語約三千條左右,少數有署名兼記年時的,也有只署名的,也有只記年時的;大都無署名,也不記年時。署名的僅一百七十四條,署名是:脂硯齋(也署脂硯、脂研、脂齋)、畸笏叟(也署畸笏、畸笏老人、老朽、朽物)、常卜村、梅溪、松齋、立松軒、綺園、鑒堂、玉蘭坡等。這些人的評語(包括未署名的),因脂硯齋的最多也最有價值,所以人們統稱為「脂評」。這些評者的生平事跡,至今知之甚少。

脂硯齋何人?清人裕瑞說:「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硯齋之批評,引其當年事甚確」,「聞其所謂寶玉者,尚系指其叔輩某人,非自己寫照也」⑲。這是他「聞前輩姻戚有與之交好者」所說。裕瑞「是清初裕親王多鐸的五世孫。生於乾隆三十六年(1771),距曹雪芹之卒僅七年。裕瑞嫡生母為傅文之女,故明興、明義兄弟皆其母舅。其嫂則為明興女。而明義曾作有《題紅樓夢》二十首詩。雪芹與明琳是朋友,也可能是親戚。從這些社會關係來看,裕瑞的話,應有一定依據」[20]。有人推斷,這位叔父或是曹寅詩中所提到的「竹澗侄」(名碩),亦未可知。究竟是誰,有待深入探討。

脂硯齋以「脂硯」命其「齋」,可能是由收藏「脂硯」而起。張伯駒說:「硯為端方舊藏,與《紅樓夢》佳本隨身入川,端死後,硯流落於蜀人藏硯家方氏手,《紅樓夢》本則不知所在。癸卯元旦,蜀友戴亮吉君持以示眾,因為吉林省博物館以重價收之。」[21]周汝昌介紹說:「硯石很小,微呈橢圓形,刻成果狀,上端兩個果葉左右分披,硯背刊有明代著名文士王稚登(一五三五——一六一二,字伯谷,有《王百谷全集》)的一首五言絕句。硯右面刊有關於脂硯齋的銘記,有朱漆匣,蓋內及匣底,均有鐫刻。」[22]王稚登刻詩及落款是:「調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點,余潤拂蘭芝。素卿脂硯。王稚登題。」素卿指薛素素,號素卿,小字潤娘,蘇州人,明萬歷時期的名娼,多才多藝,尤善蘭竹。脂硯齋的銘記是:「脂硯齋所珍之硯,其永葆」。「脂硯」若真,對「脂硯齋」的為人則可推知一二。此人儘管眾說不一,或謂雪芹之族叔,或謂雪芹之堂兄弟,或謂即雪芹本人,或謂史湘雲,等等,但「珍藏此硯必應文采風流如王百谷其人者,絕非默默無聞之流」[23]。在封建時代,與優伶娟妓交遊,為世人所不齒,而「脂硯齋」卻把名娼薛素素的「脂硯」取為「齋」名,可見他風流倜儻,不是個為封建「禮法」、「名教」所能羈絆的腐俗之輩。

從「脂評」中看,脂硯齋跟曹雪芹的關係極為密切,對曹家的家世感觸極深。他身歷曹家「忽喇喇似大廈傾」的衰敗過程,認為曹雪芹的《紅樓夢》「寫出南直召禍之實病」[24]。他熟悉曹家的舊事,提到「西堂故事」[25],還提到早年同雪芹共游鎮江[26],等等。晚年「廟中安身,賣字為生」[27]。有人認為,他「就是將《紅樓夢》抄錄下來問世傳奇的空空道人」,理由是「書中交待:『後來,又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因有個空空道人訪道求仙,忽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一大塊石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於是,他便『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明點出空空道人是《紅樓夢》的抄錄傳世者」,脂硯既是「抄閱再評」者,又「廟中安身」,「此人不是脂硯齋而誰」[28]?從「脂評」看,他對康熙帝第六次南巡的種種情景記憶猶在,而康熙帝第六次南巡是康熙四十六年(一七0七),此時他當是十來歲能記事的孩子;「靖氏藏本」第二十二回中有一條評語:「前批者聊聊[寥寥],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丁亥」即乾隆三十二年(一七六七)。由此推斷,當卒於雪芹之後,丁亥之前,存年七十左右。

畸笏叟是誰?有人曾認為,脂硯齋和畸笏叟是一個人。自「靖氏藏本」評語傳出後,確知是兩個人。從「脂本」署名畸笏叟的評語看,他曾回憶早年在西堂「大海飲酒」[29],曾「命芹溪刪去」「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情節[30],而且他自稱「叟」和「老人」,無疑是曹雪芹的長輩。跟曹雪芹是什麼關係呢?「庚辰本」第二十四回敘述到賈芸和他舅父的關係時,有一條行間朱批說,「芸哥亦善談,井井有理」,「余二人亦不曾有是氣」。有人認為,這裡的「余二人」指評者和作者,點明「二人」之間是「舅甥」關係。其為人,由其號「畸笏叟」隱約可見:「畸」即「畸人」,「畸零之人」。《莊子·大宗師》:「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成玄英疏:「畸者,不偶之名也,修行無有,而疏外形體,乖異人倫,不偶於俗。」釋文:「畸人,司馬云:不偶也,不偶於人,謂闕於禮教也。」「笏」,即手板,蓋取昔日高門府第之義。「畸笏叟」,即與人寡合不守禮教出身高門的老頭子。又「甲戌本」第八回捲首題詩中有「莫言綺穀無風韻」句,有人認為,這裡的「綺穀」一詞可能是「畸笏」的諧音。看來,畸笏叟也不是一個為封建「禮法。」、「名教」所能羈絆的腐俗之輩,而是個頗有「風韻」的「畸零之人」。

署名「常村」的評語只一條。「靖氏藏本」第十三回寫到秦可卿死了,全家「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評日:「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常村。」「甲戌本」也有這條評語,但署名刪落。「常」與「棠」字通假,常村即棠村。「甲戌本」第一回提到《紅樓夢》的四個異名時,其上有脂硯齋的一條眉批:「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懷舊,故仍因之。」對這段文字,吳世昌解釋說;「故仍因之」的「因」是「因襲」之意,脂硯齋在評《石頭記》新稿時想起了《風月寶鑒》舊稿,聯想到棠村的序文;為紀念已死的序文作者,故將其序「因襲」在新稿《石頭記》中,並考出棠村之序在《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七十八回本)中除第一、二回的卷首二則外,散見而不完整的還有二十餘則[31]。戴不凡認為,「故仍因之」的「因」字,「明為『用』字之誤書」,「是『甲戌抄閱再評』的脂硯齋,『睹新(稿)懷舊(稿)』,故將已故的棠村為舊稿《風月寶鑒》寫的序中的這段文字」——

……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並題一絕云:「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用』在這裡」[32]。不少人認為,棠村序文已經隨著《風月寶鑒》的亡佚而流逝。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時「棠村已逝」,所以棠村「已逝」之年在「甲戌」——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之前。

梅溪對第十三回「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二句深有感觸,一再批曰:「不必看完,見此二句即欲墮淚」;「此句令人哭死」[33]。看來,似乎是個「翻過觔斗」而且很重感情的人。

有人認為,梅溪即棠村。證據是:「甲戌本」第一回提到《紅樓夢》的幾個異名時,脂硯齋加的棠村曾為《風月寶鑒》作序的眉批,是針對「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而發的,即提示讀者題名的梅溪和作序的棠村是一個人。

吳恩裕認為,孔梅溪就是孔繼涵。主要證據是:孔繼涵(一七三九——一七八三)別號東魯,《斫冰詞》集《懷人詞》十四首《囗廣文葑溪囗》:

烏篷白髮寒江渡陡,牽惹歸與賦;廿年東魯惜相與,冷落酒瓢詩庫。紅亭闌外,亂山衰柳是送君歸路。……

曹雪芹在第一回中稱「東魯孔梅溪」,可能是沿用孔本人的習慣用法。還有:在孔的詩文集中有與曹家有關的文章。曹寅刻過洪氏《隸續》,在孔集中有《隸續跋》一文,跋文開頭就提到「楝亭曹氏」;熊錫履預告後,居江寧,康熙帝曾囑曹寅察其動靜,並於死後囑曹寅贈金。孔是熊的外孫,曾撰《熊文端公年譜》;更可注意的是,孔繼涵的許多朋友都與曹雪芹相識。孔集中提到周立崖,據敦誠的《寄大兄》書,知道他與曹雪芹相識。又孔集中有與錢大昕和錢載有關的詩文,而這兩個人都是曾經給雪芹題過王岡所繪雪芹小像的。朋友的共同,可以說明孔、曹有相識的可能。[34]

松齋其人,已經考出。吳恩裕說:「據敦誠《四松堂集》中的《潞河遊記》一文,松齋姓白名筠,是白潢的後人。白潢在《清史列傳》中有傳,他是漢軍鑲白旗人。」[35]吳世昌說,白筠是白潢的孫子。白潢的祖父白承年,清初自遼陽隨順治帝入關,定居北京,也是「從龍」人物。白潢在康熙朝曾任貴州、江西巡撫,在雍正朝任協辦大學士、兵部尚書。白潢在雍正二年(一七二四)病免不久,即被劾在江西巡撫任內代商民納稅銀一千三百兩,以欺上市恩,被褫奪官銜頂戴,家即中落。[36]

看來,白筠和雪芹的家世極其相似,從赫赫揚揚到貧窮淒涼。這就難怪他在讀到《紅樓夢》第十三回關於秦可卿死時托夢王熙鳳,勸她置祭田,設義學,家道敗落後給子孫留下耕讀餘地,以免後悔不及的情節時深深感歎:「語語見道,字字傷心。讀此一段,幾不知此身為何物矣。」「松齋」,因其園亭有「松數株」而起,所以「立松軒」是否系其另一別號,尚待考證。

綺園、鑒堂、玉蘭坡等,從評語內容看,都是較晚的評者。綺園的評語計十餘條,均無重要內容,僅借作品的一些人事即興志感。清人中有好幾個用「綺園」作字、號,「其中有一個人可供探索,就是滿洲正紅旗人文祥。他字博川,號名山,又號綺園,瓜爾佳氏。道光二十五年乙巳科進士。傳記見《清史稿》卷三九二、《清史列傳》卷五十一、《續碑傳集》卷五。著作有:《黑龍江松花江遊記》等。工書法,在清代書人傳中也有他的小傳」[37]。鑒堂,吳世昌考證出是清末山東巡撫李秉衡。此人生於一八三○年,一九○○年八國聯軍入侵時率軍抗戰失敗,吞金自殺。有人認為是「滿洲正黃旗人,巡撫常均之子」,「常均是乾隆間以譏刺時事下獄死的常安之弟,雍正間授中書,官至湖南巡撫,精繪事,畫虎尤妙」[38]。但清人中字、號「鑒堂」者不止此二人,如乾隆舉人孫銓、嘉慶進士戚人境,都號「鑒堂」。「庚辰本」從第十二至五十一回有署名「鑒堂」的墨筆眉批計十六條,均無重要內容。玉蘭坡,從名字看,似為滿洲八旗人,余皆不祥。「庚辰本」第十九回末空葉上有他的一條大字墨批;「此回宜作三回方妙,系抄錄之人遺漏。」在今編第四○六頁的空白處添入的「第十九回」四字也是他的筆跡。由其評語及抄本第十七至十九回分回情形判斷,可能是早於徐署星的「庚辰本」收藏者,也是把原為一大回的第十七至十九回分作三回的一個決定者。

在「脂本」中,除直接署名的評者外,還有在評語中引用的第三者的評語,見有二人:一為王隱梅(梅隱),一為煦堂。「庚辰本」第十三回寫賈敬聞其長孫媳死,因修性養道不肯回家,有硃筆側批云:「可笑可歎!古今之儒,中途多老佛。王隱梅云:『若能再加東坡十年壽,亦能跳出這圈子來。』斯言信矣。」同本第十八回寶玉所作《怡紅快綠》一詩末句「主人應解憐」下有雙行小字墨評:「歸到主人,方不落空。王梅隱云:『詠物體又難雙承雙落,一味雙拿,則不免牽強。』此首可謂詩題兩承,極工極切,極流離嫵媚。」前作王隱梅,後作王梅隱,何者為誤,其人為誰,均難確斷。「靖本」第八十回,在「菱角花誰聞見香來著」一段上有墨筆眉評,原文錯亂不易讀,試加句讀引錄:「是乃不及全兒,昨聞煦堂語,更難揣此意。然則余亦有幸,兩意不期然而合,口同。」此批不知出於何人,煦堂也不知為誰。

歸納一下「脂評」人物,署名最多的是脂硯齋和畸笏叟,棠村(梅溪)、松齋(立松軒)等只一、二條署名,綺園、鑒堂等人署名較多,都是較後的評者。在三千條左右的「脂評」中,肯定還有其它評者。「甲戌本」第二回有一條硃筆眉批:「余批重出。余閱此書偶有所得,即筆錄之,非從首至尾閱過,復從首加批者,故偶有復(複)處。且諸公之批自是諸公眼界,脂齋之批亦有脂齋取樂處。後每一閱亦必有一語半言,重加批評於側,故又有於前後照應之說等批。」點出「諸公」,說明與他同批者即有數人。這些評者可能原有署名,在傳抄中被刪落。根據評語的內容分析,有些評語針對女性人物談自己的相同感受,其口吻似為女性;有些評語,如「庚辰本」第七十八回《芙蓉女兒誄》中有十八條注引《離騷》、《莊子》等的句子,一般認為是作者自注。署名的評者,除「松齋」外,其它雖有一些線索可資探討,但都不能確舉姓名。把「脂本」評者的身世以及他們同曹雪芹的關係考察清楚,

對於瞭解曹雪芹的生平事跡和著書背景是大有好處的。

共2頁 上一頁 1 2 下一頁
紅樓夢相關
紅樓夢人物
紅樓夢典籍
紅樓夢大全
古詩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