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紅樓夢》中的「潦倒」
《紅樓夢》第三回中，有兩首描繪賈寶玉的《西江月》詞，其云：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庶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辟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其中「潦倒」一詞作何解釋，值得研究。這幾年出版的《紅樓夢》詩詞註釋本，如蔡義江的《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北京出版社)，哈爾濱師範學院中文系丁廣惠撰稿、評《紅》組修訂的《紅樓夢詩詞評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江西大學中文系的《紅樓夢詩詞評釋》(江西人民出版社)，毛德彪、朱俊亭等編寫的《紅樓夢註解》(廣西人民出版社)，於舟、牛武的《紅樓夢詩詞聯語評注》(山西人民出版社)等，幾乎都將「潦倒」解釋成生活困頓、精神頹喪。我們認為這種解釋有失作者曹雪芹的原意。
「潦倒」一詞，《辭海》(1979年版)列了兩個義項：
１落拓不羈；舉止不自檢束。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足下舊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
２衰病；失意(例句略)。修訂本《辭源》也列了兩個義項。《現代漢語詞典》對「潦倒」一詞的解釋是：頹喪，失意。很顯然，「潦倒」有本義和引申義的區別。《辭海》所列第一義在現代漢語中已消失，而第二義保存了下來。
我們認為《紅樓夢》的「潦倒」一詞應取《辭海》的第一種解釋，即「落拓不羈，舉止不自檢束」。
理由是：
(1)從《西江月》兩首詞的含意來看，顯然第一首詞是直接描寫賈寶玉少年時代的偏辟乖張性格，即他那種落拓不羈，愚頑不訓，不通仕途經濟，怕讀「詩書」，不求上進的反抗精神；第二首詞是直接評論賈寶玉是封建社會的叛逆之子，無用之才，告誡人們不要以他為榜樣。這兩首詞表面是貶，實際是褒，正話反說，要是把「潦倒」一詞解釋成「失意」、「困頓」、「頹廢」等，就與賈寶玉的性格不相符合。
(2)「從潦倒不通庶務，愚頑怕讀文章」二句來看，把「潦倒」釋成「失意」「困頓」、「頹廢」，不能使上下語意連貫。因為「潦倒」與「愚頑」是對仗，互文見義。要知道，落拓不羈，愚頑不訓，可以引出「不通庶務」，「怕讀文章」這個結果，但「失意」、「困頓」就不見得「不通庶務」。^由此可見，評注本解釋是錯誤的，有損賈寶玉這個封建社會叛臣逆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