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論《紅樓夢》的悲劇意識

四論《紅樓夢》的悲劇意識

四論《紅樓夢》的悲劇意識

紅樓評論

瞬間與永恆.是古今中外的學者和墨客騷人上下求索、高談闊論、長歌不歇的人生重大命題之一。之所以如此.因為這是一對與宇宙運行變化和人類發展歷史始終相伴隨的矛盾.是一對內蘊無限豐富.永遠值得思考研究而又難以窮盡.難以作出終結論斷的矛盾。

    在那浩如煙海的人類文化積累中.不僅有許多以冷靜深邃的目光來透析這一命題的哲學著作和史學著作:在文學創作領域.小至詩歌散文.大至小說戲劇,也有不少作品融入了作家對這一問題的思考及其所引起的感情波瀾,而且越是偉大的和傑出的作家作品.在或顯或隱地涉及這一問題時.其思考便更深刻.感情的投入也更濃烈。在我國古典文學中便能隨手舉出不少這樣的例子。《古詩十九首》云:「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浩浩陰影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屈原《遠遊》中說:「惟人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余弗見兮.來者合不聞。」陳子昂《登幽州台歌》云:「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在這類詩句中詩人不只強烈地感受到在空間上個人的渺小與無窮之間的巨大反差.也感受到了在時間上人生的短暫易逝與宇宙的永恆不滅之間的矛盾。前者與後者相比.作為個體的人的一生,本己經是「渺滄海之一粟」.顯得微乎其微.何況又侘傺失意.坎坷不平呢?正因為如此.詩中所表述的.不只是面對茫茫宇宙.渺渺時空的無奈浩歎.也表現了詩人在彼時彼地處境中的悲愴感慨。不過.在這種無奈與悲愴的表述中.似乎還有更深層的含蘊.那就是站在時空的無限與永恆的高處來俯視人間的是非成敗與榮辱得失.便可在與無窮和永恆的巨大反差對比中.顯得無足輕重.從而在「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稀釋與淡化中.獲得心靈上的某種超脫與平衡。在這方面.蘇軾在直面慘淡人生時顯得尤為灑脫達觀。比如.他在《前赤壁賦》中.便托江月為喻.形象而深刻地闡述了瞬間與永恆的辯證關係。

    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者.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個各有主.苟非合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在這裡.作者是將人類與以江月為代表的自然置於「變」與「不變」的同一標尺下進行了「齊物我」式的思辯,並以非義勿取.回歸自然和享受自然的心境來洗滌物慾塵埃以求自適.因而顯得相當曠達。然而,聯繫賦的寫作背景來看.作者當時正因被誣貶謫在黃州.而任何人遭誣被貶.都不可能全然不思不想.無動於衷。故在這種曠達的背後,並不排斥一度曾有的壓抑與苦悶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對社會人生的反思求索,或者說,作者正是用一種經過深思後而獲得的豁達來排解必然產生的苦悶與抑,以調整心態,積極地生活下去。如果從人類是自然萬物的組成部分和有機鏈中的一環的視點來看,蘇軾的豁達,當不失是一劑紓憂解郁的良藥。但人類作為具有社會屬性的萬物之靈,特別是當每一個體活動於紛紜複雜的社會關係中的時候,他的這種「齊物我」的思考,並不能完全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更難以徹底地解決人們在而對宇宙洪荒時所產生的在永恆與瞬間對比中的自卑與迷茫。正因為如此,所以蘇軾在自己的詩文中並不迴避這一問題,因而不時發出「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人生如夢,一樽還醉江月」等浩歎。《前赤壁賦》中的水月之論,也是因為先有「寄蝦蟒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合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夫驟得,托遺響於悲風」的大無可如何的思索,才轉而尋求解脫之道而發的。這類詩文,代代都有,前而己略有所舉,這裡再加以補充。如明初高啟《短歌行》中的「置酒高台,樂極哀來。人生處世,能幾何哉?日西月東,百齡易終。可嗟仲尼,不見周公……」清人鄭板橋《道情》中的「玉笛金簫良夜,紅樓翠館佳人。花枝鳥語漫爭春,轉眼西風一陣。滾滾大江東去,滔滔紅日西沉。世間多少夢和醒,惹得黃粱飯冷。」(據手抄本引)等等,都從各自不同的時境與心境出發,表達了某種大致相同的而對人生與宇宙對比的巨大反差時的無奈與感慨。

共2頁 上一頁 1 2 下一頁
紅樓夢相關
紅樓夢人物
紅樓夢典籍
紅樓夢大全
古詩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