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義本《紅樓夢》是曹雪芹「披閱增刪」再創作的...

論明義本《紅樓夢》是曹雪芹「披閱增刪」再創作的...

論明義本《紅樓夢》是曹雪芹「披閱增刪」再創作的...

紅樓評論

1.    究竟有沒有一部題名為《金陵十二釵》的曹雪芹創作本。

《紅樓夢》開卷第一回交代:該書有五個書名並題名者,「石兄」所定的書名為《石頭記》,「空空道人」抄錄問世後改名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題名為《風月寶鑒》,吳玉峰題名為《紅樓夢》,後因曹雪芹「披閱增刪」另題一名為《金陵十二釵》。

《紅樓夢》這五個書名,其中《石頭記》和《紅樓夢》兩個名稱至今仍在沿用;題名為《情僧錄》、《風月寶鑒》和《金陵十二釵》的本子,從來就未見流傳,現實中沒有如此題名的書籍,史料中也未見這三個本子的記載,究竟是已經失傳了,還是《紅樓夢》從來就沒有以這三個書名問世傳奇,是個誰也說不清的一筆糊塗帳。

《情僧錄》和《風月寶鑒》兩個名稱的本子倒也罷了,因為當今紅學界認為它們的題名者「空空道人」和「東魯孔梅溪」都是作者「故弄狡獪」杜撰的名字,很可能書名也是杜撰出來混人耳目的。但《金陵十二釵》這個書名卻不容許用「故弄狡獪」來矇混過關,因為它的題名者乃是曹雪芹,這個名字是真實的,並非「故弄狡獪」的產物,紅學界幾乎公認他是《紅樓夢》的作者。

承認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卻從來沒見過曹雪芹「披閱增刪」後題名為《金陵十二釵》的《紅樓夢》文本,這在邏輯上是說不通的,在學術上也是不成立的命題。這個題名為《金陵十二釵》的本子,曹雪芹前後曾「在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篡成目錄,分出章回」,幾乎耗費了畢生心血,可以說是曹雪芹全部創作生涯的結晶,也是曹雪芹《紅樓夢》作者地位的最基本證據。但是,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紅樓夢》任何版本從來未見使用過《金陵十二釵》書名,《金陵十二釵》似乎從來就未見問世傳奇,那麼,曹雪芹的《紅樓夢》作者地位便應該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紅樓夢》書中的確白紙黑字明晃晃寫著曹雪芹把「空空道人」「抄錄問世」的、記錄「石兄」「悲歡離合」事跡的書籍,加以十年之久的「披閱增刪」,形成了一部命名為《金陵十二釵》的本子,這是書中本原的記載,不容否定。儘管關於曹雪芹個人的史料爭議甚多,但不會有人否定乾隆年間確實有個叫曹雪芹的人,這個人曾經對《紅樓夢》加以長期的「披閱增刪」,並創作了一本《金陵十二釵》。如果能找到《金陵十二釵》的文本,對於證明曹雪芹的著作權,應該是至關重要的。

2.明義本《紅樓夢》應是從曹雪芹手傳出去的《金陵十二釵》。

要找到《金陵十二釵》的版本證據,當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也許以後某個時期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最起碼在百年《紅樓夢》研究史中是泥牛入海,在浩如煙海的歷史典籍中查詢也是杳無音信。《金陵十二釵》果真徹底失蹤了麼?倘若換個思路,能否查詢到一些關於《金陵十二釵》的線索呢?

如何換思路呢?就是暫時拋開胡適先生關於《紅樓夢》作者創作此書「故弄狡獪」的假設,轉而相信《紅樓夢》書中「出處既明」四字之前,關於《紅樓夢》「出處」的記載,是真實可信的。曹雪芹確實是在前人「石兄」作品基礎上,「披閱增刪」、「巧手新裁」,搞出了一部《金陵十二釵》。因為這是全部紅學資料中本原的、第一性的、最直接可靠的證據,沒有任何理由用推測的「故弄狡獪」輕率地加以否定。

這部《金陵十二釵》應當是一部什麼樣的作品呢?按照常理,我們是否可以做以下推測:第一,它應當是一部脫胎於《石頭記》的作品,是改寫後的《石頭記》,因此與原著有著很大的相似性和繼承性;第二,它應當是一部對原著加以很大幅度「增刪」的作品,以至於需要重篡目錄,另分章回,因此與原著也有很大的不同;第三,既然曹雪芹「披閱增刪」後要另題一名為《金陵十二釵》,顧名思義,該書應該是以「金陵十二釵」事跡為主要內容的作品,曹雪芹「刪」的是無關「十二釵」的情節,「增」的也應該是關於「十二釵」生活情節的描寫。

史料中有與以上分析類似的這樣一部《金陵十二釵》的記載麼?有,確實有!這就是明義從曹雪芹手中借閱的、並做了二十首題詠詩的那部《紅樓夢》。我們暫且不論明義本《紅樓夢》書名與《金陵十二釵》的異同,最起碼,根據明義的二十首詩分析,我們不難發現,他看到的那本《紅樓夢》,完全符合我們以上分析的曹雪芹「披閱增刪」後的《金陵十二釵》的三個主要特點!

3.    明義從曹雪芹手借閱的是一部什麼樣的《紅樓夢》?

據祝秉權先生《論明本〈紅樓夢〉——對明義〈題紅樓夢〉二十首詩的新辨識》介紹:明義,姓富察氏,是清皇朝的皇室成員。做過乾隆的駟院侍衛。據吳恩裕先生的考證,明義約生於乾隆五年(174O),比曹雪芹小二十多歲。曹雪芹離世時,明義約二十三歲。明義喜歡飲酒賦詩,善於交接朋友。他和曹雪芹的好友敦敏、敦誠有所接觸,與和他同時做侍衛的墨香接觸更多。從明義《題紅詩》的小序看出,他和曹雪芹應是相識的,而且交情不錯。他的《題紅詩》二十首,收在他的詩集《綠煙瑣窗集》中,寫定的時間約在乾隆三十六年(1771),他二十一歲,其時曹雪芹還未去世(吳恩裕《有關曹雪芹八種》)。

他的《題紅詩》前序文是:「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南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余見其鈔本焉。」通過對明義序言的分析,我們應該能得出三個結論:

其一,他題詠的這部《紅樓夢》,在當時確實是真實存在的,並且是從曹雪芹本人親自出示給明義的。這是個曹雪芹自己搞的手鈔本,而非他人傳鈔的本子。因為序文開頭明言「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所撰」者,既是所著又含有親手寫定之意。文中四個「其」字,一氣呵成,都是指的曹雪芹;「余見其鈔本焉」,即我見到的是曹雪芹的手鈔本;既然是「其書未傳,世鮮知者」,當然就不可能是他人轉鈔的。

其二,明義看到的這部《紅樓夢》,是曹雪芹已經寫完了的完整無缺一部,而不是未寫完的八十回脂本,與一百二十回程本的出入更大。這部《紅樓夢》同今天我們所見到的程本和脂本都不相同。脂本和程本雖然是兩種不同的版本體系,程本前八十回和八十回的脂本在內容上雖然也有差別,但在基本情節方面,卻大致相同。明義借閱的這個抄本,似乎比脂本和程本前80回要簡略得多,基本情節與程脂本均有很大出入。另外,這是個首尾完整的故事,但該書的結局與程本的故事結局也大相逕庭。

其三,明義所見的這部《紅樓夢》,「其書未傳,世鮮知者」。說明當時尚未流傳於社會,只在少數親朋之間相互傳閱,社會上很少有人知道。

明義本《紅樓夢》既然與脂本和程本都不相同,這就說明,在《紅樓夢》版本系統中,除了程脂兩大系統外,還存在一個差異更大的版本。那麼,這個版本與程脂兩大版本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現在紅學界通常的說法是,程本前80回、脂本、明義本都是曹雪芹創作的,是曹雪芹創作的不同階段,其中明義本《紅樓夢》是曹雪芹早期創作的一個版本,是《紅樓夢》創作的初級階段,所以它比較簡略;後期曹雪芹把很多內容都改寫了,所以它與今天我們看到的程本和脂本有很大差異。其實,這種解釋是完全說不通的!

關於明義《題紅詩》寫定的時間,有兩種說法。吳恩裕先生認為是在乾隆三十六年(1771),明義二十一歲,其時雪芹還在。周汝昌先生依據《綠煙瑣窗集》編輯時的情況,斷定是在乾隆三十五年至四十年之間(177O-1775),乃是曹雪芹生命晚期直到逝世之後。不論哪種說法正確,都證明了曹雪芹把這部《紅樓夢》借給明義看的時間,是在他逝世前的不久,明義題詠的時間,也應當在曹雪芹逝世前後的幾年裡。另從永忠詩「幾回掩卷哭曹侯」看,他看這部《紅樓夢》的時間,應該是在曹雪芹死後,睹書思人,才掩卷痛哭的;如果曹雪芹尚在人間,他的哭就莫名其妙了。

按照紅學界通常的說法,曹雪芹從乾隆九年(1744),就開始了《紅樓夢》創作,乾隆十九年(1754)便已經「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創作基本完成,拿出了最早的「甲戌本」。那麼,到乾隆三十五年或三十六年,時間又過去了十六七年,他為什麼不把「甲戌本」拿給明義看,反而把最初創作的初稿拿給明義欣賞呢?這是極不合乎邏輯的反常舉動,幾乎令人無法理解。

按照文學創作的一般規律分析,也是說不通的。不論任何作者,向世人出示自己的作品,都必然出示自己認為最成熟、最滿意的改定稿,而不會出示草創時期很不成熟的、自己早已做了大幅度刪改的初稿。就像女人生孩子,可以出示的是出生後的孩子,決不會出示自己的受孕過程和腹中胎兒。因此,曹雪芹借給明義閱讀的抄本,應當是曹雪芹晚年的改定本,是曹雪芹自認為最成熟的本子,而並非《紅樓夢》創作的早期稿本。

4.    明義本《紅樓夢》與今本《紅樓夢》異同之比較分析。

若想判斷明義本《紅樓夢》是否就是《金陵十二釵》,僅憑邏輯推理是不夠的,還必須根據明義的二十首《題紅詩》所透露的作品內容,同今天的程脂本《紅樓夢》加以比對分析,從而找出它們之間的異同,以證明以上推論。祝秉權先生對明義二十首《題紅詩》的辨析很條理,根據祝先生的論文,我們將明義本《紅樓夢》與今本《紅樓夢》之異同比較分析如下:

明義的《題紅詩》一共二十首,其中有八首詩所反映的內容與今天我們所見到的程本和脂本前80回基本相合,即第一首,第二首,第七首,第十一首,第十三首,第十五首,第十六首,第十七首。有八首詩跟脂本及程本的前八十回內容不合,甚至大異,即第三至第六首,第八至第十首,第十二首。另有四首,內容涉及的是《紅樓夢》的結局部分,與程本後四十回又決無相同,即第十四首,第十八到二十首。

首先分析和脂本及程本前80回內容基本相合的八首《題紅詩》:

第一首:佳園結構類天成,快綠怡紅別樣名。長檻曲欄隨處有,春風秋月總關情。

第二首:怡紅園裡斗嬌娥,娣娣姨姨笑語和。天氣不寒還不暖,曈曨日影入簾多。

這兩首詩概略地反映了《紅樓夢》中大觀園的概貌,怡紅院中眾女兒天真爛漫的生活概況。和脂本及程本前80回相比,因這兩首詩寫得比較概略,還看不出有什麼特殊性,只能說大體上是相合的。

第七首:紅樓春夢好模糊,不記金釵正幅圖。往事風流真一瞬,題詩贏得靜工夫。

頭兩句意思明白,是今本第五回夢遊太虛幻境之事。三、四兩句,據周汝昌先生解釋,是指寶玉初進大觀園時,作《四時即景詩》事。

第十一首:可奈金殘玉正愁,淚痕無盡笑何由。忽然妙想傳奇語,博得多情一轉眸。

此詩所指與脂本及程本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的情節是相合的。多數學者都持此說。但朱淡文先生卻持異議。他在《吟紅新箋》中認為此詩所指是第二十七回黛玉葬花事。但不論持何解釋,這首《題紅詩》所反映的事,明義本《紅樓夢》和脂本程本都是相合的。

第十三首:拔取金釵當酒籌,大家今夜極綢繆。醉倚公子懷中睡,明日相看笑不休。

此詩是詠「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事,在今本第六十三回。第二、三、四句都與今本所寫相合。唯第一句在今本中沒有很明白地寫出,不排除在明本中有明白的寫出。但今本這樣寫更含蓄,更有味些。

第十六首:生小金閨性自嬌,可堪磨折幾多宵。芙蓉吹斷秋風狠,新誄空成何處招。

這是詠歎晴雯的悲劇。與脂本程本均吻合,學界亦無異議。

第十七首: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同室榻,夢魂多個帳兒紗。

此詩很明。前三句說因二人年小同住一室是無妨的。末句說,寶、黛木石姻緣原是一體的,卻被一層碧紗廚隔開了。這與脂本及程本第三回所寫是全合的,唯末句含有明義的某種想像成分的看法而已。

第十五首:威儀棣棣若山河,還把風流奪綺羅。不似小家拘束態,笑時偏少默時多。

這是一首詠贊人物氣質風度的詩。究竟詠的是誰呢?論者頗多分歧。明義此詩所詠的非凡女人,應該是《紅樓夢》中的預言家和改革家,不讓鬚眉的巾幗丈夫賈探春。在平時,她從容文靜,不多言笑。但在大事面前,她卻不愧為脂粉隊裡的英雄。雖然探春平時文靜肅穆,但她可不像其他庶出女兒那樣拘束自卑,而依然是大家閨秀的非凡風度。

以上八首《題紅詩》,所反映的內容與脂程本前八十回的內容是基本相合的。

其次比較分析和脂本及程本前80回內容不相合的八首《題紅詩》:

第三首:瀟湘別園晚沉沉,聞道多情復病心。悄向花陰尋侍女,問他曾否淚沾巾。

周汝昌先生說,此詩反映的是書中第五十七回事。吳世昌先生認為此詩在今本二十六回、二十九回、三十回中都有此事。蔡義江先生認為此詩寫林黛玉易傷感,多病,寶玉的體貼、關心;又認為小說中並無一處與詩中所寫細節吻合,當是此類情景的綜合構想。(見《紅樓夢詩詞評注》)。蔡先生指出今本書中並無與此詩所寫相合的情節,此論是對的,但他認為這是明義的綜合構想,恐怕不是。明義此詩,有時間,有景色氛圍,有人物心理、行動、問話,還有細節描寫,分明是書中某一場面概貌的摹寫,決非詩人的綜合構想。總之,明義此詩在今日所能見到的脂本程本中,是找不到與之相吻合的情節的。解釋只能是這樣:只有在明本《紅樓夢》中,才有這樣的情節。

第四首:追隨小蝶過牆來,忽見叢花無數開。盡力一頭還兩把,扇紈遺卻在蒼苔。

學者們都認為是指第二十七回的寶釵撲蝶,其實不然。將明義詩和今本書中這段描寫相比較,有如下明顯的不同:一是道具不同。明詩說的是紈扇,而今本寫的是扇子,扇子既向袖中取出,當然不可能是紈扇,而應是折扇。二是景物不同。明詩中撲的是小蝶,撲蝶場面是有牆,有盛開的叢花,有蒼苔之地。而今本書中是玉色大蝴蝶,撲蝶場面是有花柳,有河,有池邊滴翠亭,但無牆,無叢花,無蒼苔之地。三是情節不同。明詩是寶釵追隨小蝶過牆,今本則是追隨大蝶到池邊滴翠亭。明詩有採花情節,今本則無。明詩有遺扇在蒼苔之事,今本則是偷聽小紅私語,而無遺扇之事。我們今天所見到的任何本子,都沒有「扇紈遺卻在蒼苔」的情節。四是含義不同。明詩中的寶釵撲蝶,是一個天真少女的嬉耍行為。今本中的寶釵撲蝶寓含寶釵嫉妒寶黛愛情之意,偷聽小紅私語又表現寶釵自私、害人和工於心計的性格。這些區別,尤其是人物性格的區別,足以顯示明本《紅樓夢》不同於任何脂程本的特殊性。

第五首:侍兒枉自費疑猜,淚未全收笑又開。三尺玉羅為手帕,無端擲去又拋來。

周汝昌先生認為此詩是寫寶玉遭賈政笞打後,遣晴雯送舊手帕給黛玉的事,在今本第三十四回。乍看似是,詩的一、二、三句與今本書中所寫都對得上號。但細讀,問題就出來了,這末句「無端擲去又拋來」,今本書中無此情節。吳世昌先生則認為,這是寫的第三十回前半回,寶玉訪黛玉,兩人對泣,寶玉用袖衫拭淚,黛玉將一方絹帕摔給寶玉。對照明詩和今本文字,吳先生此說也難以成立。明詩首句「侍兒枉自費疑猜」,與今本書中此情節不合。第二句勉強對得上。第三、四句卻完全不對了。連吳先生也說今本無「三尺玉羅」及「拋去擲來」之事。可見,這是明本《紅樓夢》才有的情節。

第六首:晚歸薄醉帽顏欹,錯認猧兒喚玉狸。忽向內房聞語笑,強來燈下一回嬉。

許多學者都認為這是寫寶玉赴宴歸來錯把晴雯當襲人的事。在今本第三十一回。其實不然。明詩中首句描寫寶玉醉歸歪戴帽子的細節,三、四句所寫寶玉聽見房內笑語聲而進去和丫頭們嬉耍的場面,今本書中根本沒有。猧兒、玉狸這兩個人物(或動物),亦不見於今本。有人說這是襲人和晴雯的綽號,這種說法毫無根據,全是主觀的臆測。毫無疑問,此詩所詠之事,只有明本《紅樓夢》才有。

第八首:簾櫳悄悄控金鉤,不識多人何處游。留得小紅獨坐在,笑教開鏡與梳頭。

周汝昌先生認為這是第二十四回麝月獨自守屋,寶玉以蓖子為她蓖頭的事,這是說不通的。明詩中的「小紅」,決不是泛稱,而是特指。明詩首句「簾櫳悄悄控金鉤」,是從秦觀的「寶簾閒掛小銀鉤」化出,景物的細節描寫很傳神,烘托出「多人出遊」後的怡紅園沉寂閑靜氣氛。這種情景在今本中是沒有的。既無「控金鉤」的景物,亦無「悄悄」的寂靜氣氛。 解釋只有一種:明義此詩所指,乃明本《紅樓夢》中特有的事。在明本中,「小紅梳頭」一事,是小紅為寶玉梳頭;而不是寶玉為麝月蓖頭,也不是寶玉為小紅梳頭。

第九首:紅羅繡纈束纖腰,一夜春眠魂夢嬌。曉起自驚還自笑,被他偷換綠雲綃。

第一句寫睡著的襲人腰上束著繡了花的大紅汗巾。第二句寫襲人獨自睡覺,睡得很熟,睡姿嬌美,從三、四句意思看,是寫寶玉和襲人的溫存纏綿,「魂夢嬌」三字寫盡兒女情態。第三、四句寫襲人早晨起來後,發現自己身上的綠汗巾已被寶玉偷換成大紅汗巾了,而當時自己竟然未曾覺察,因而自驚又自笑。今本無「春眠魂夢嬌」的描寫痕跡,也沒有襲人自己發現了秘密而自驚自笑的內容。可見,今本此事和明詩相比,只是在情節概貌上略同,在重要細節上,在情感色彩上,是極不相同的。

第十首:入戶愁驚座上人,悄來階下慢逡巡。分明窗紙兩璫影,笑語紛絮聽不真。

有些學者認為,此詩是指第五十四回,元宵夜寶玉回房見鴛鴦和襲人對面談心,不忍進內打擾的事。其實不然。此詩說,進門來發現座中有客人在,因而感到心煩吃驚,於是悄悄退步,在石階下的院子裡慢步徘徊,清楚明白地看到房窗白紙上燈光,映著一雙耳墜子的影子,房中笑語聲相互戲鬥,聽不準在說些什麼。把此詩所示事和今本第五十四回寶玉回房見鴛鴦、襲人談心一事相對照,全是兩碼事。仔細品味明義此詩,這「入戶」人,應是林黛玉;這「座上人」,就是那個映在窗紙上兩個耳墜子的女人,當是寶釵。黛玉夜晚來訪寶玉,發現寶玉房中有客人在,雖然還未看到客人是誰,但憑黛玉的敏感,猜到是寶釵,故而使她又愁又驚。她本想退出來回瀟湘館的。但又想打聽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又有徘徊階下察看動靜的舉止。與今本相對,明義此詩和第二十六回黛玉夜訪寶玉之事略有相似,但情節完全不同。

第十二首:小葉荷羹玉手將,詒他無味要他嘗。碗邊誤落紅唇印,便覺新添異樣香。

此詩寫玉釧兒嘗蓮葉羹事,是很明白的。但第三、四句在今本中無此細節。似不大可能是明義的想像和發揮。「唇紅印」的細節寫得極其明白真實,寶玉「異樣香」的感覺也符合這個女性崇拜者的性格和當時的情景。這說明在明本《紅樓夢》中有此文字。

綜上所述,明義《題紅詩》中這八首詩跟脂本及程本的前80回內容不合,甚至大異。就是說,在《紅樓夢》的脂本和程本這兩大系統版本中,都沒有或不完全有明義這八首詩所反映的內容;這些內容只能在這兩大系統版本以外的「明義本《紅樓夢》」中才有。從明義的這八首《題紅詩》,說明了「明本《紅樓夢》」 的存在,說明了「明本《紅樓夢》」是和脂本程本都不盡相同一個特殊本子。

再次是比較分析與程高本後40回不同的內容:

明義詩的另外四首,即第十四、第十八、第十九、第二十首詩所反映的內容,是今本《紅樓夢》八十回後的事,但與程本後四十回的內容完全不符。

第十四首:病容愈覺勝桃花,午後潮回熱轉加;猶恐意中人看出,慰言今日稍差些。

此詩所反映的是:林黛玉的病情,以及賈寶玉來看望病中的黛玉。但所指是書中的哪個情節,論者們的看法就很不相同。有人認為是指今本書中第三十四回:林黛玉在賈寶玉的遺帕上題寫了三首情詩後,「覺得渾身火熱,面上作燒,走至鏡台揭開鏡袱一照,只見腮上通紅,自羨壓倒桃花,卻不知病由此萌。」 有人認為,此詩所指當是今本書中第六十四回賈寶玉探望林黛玉之事。其實均不然。細讀明義這首《題紅詩》,其內容是反映林黛玉患肺病的晚期症狀。黛玉在自覺病勢轉重之時,寶玉來看望她。為了不使寶玉擔心,在對話中有意掩飾自己的病情,用慰言告訴對方,近日來自己的病情有所好轉了。「猶恐意中人看出,慰言今日較差些」,品味這樣的詩句,使我們想像到,在林黛玉病重之際,她和寶玉的愛情深度也加重了。一對意中人對膝暢談,情意綿綿,相互慰藉。這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找不到這種情節,程本後40回中,亦無此情節描述。

第十八首: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痼續紅絲。

此詩決非為書中第二十七回林黛玉自吟《葬花詞》而作,而是一首詠歎黛玉病逝早殤的弔唁詩。在程本後40回中,所寫寶黛愛情關係,與明義這首詩所示的內容是不相吻合的。黛玉尚未死亡,賈府主子們就使用「掉包計」,替寶玉和寶釵牽上了紅絲,定下婚約。正當黛玉逝世之際,恰是金玉姻緣接續之時。黛玉死後,賈薛二人已經正式結為夫婦,木石姻緣已經終結,黛玉與寶玉原先既無婚約,哪有紅絲可續?明義詩中用了「返魂香」句,是大有深意的。《牡丹亭》中的杜麗娘為愛情而死,是返魂香使她復活又和柳夢梅共續紅絲。杜麗娘在生前死後,都在渴求著愛情的實現。明義用「返魂香」句寓示著林黛玉靈魂對愛情的渴望。可是,在程本第九十六和九十七回中,黛玉得知賈薛訂婚的消息後,是斷了癡情,絕了愛望,絕望而死的。如果明義所讀到的是這樣的內容,是決不會寫下「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痼續紅絲」這樣的詩句的。

第十九首:莫問金姻與玉緣,聚如春夢散如煙。石歸山下無靈氣,總使能言也枉然。

有人認為,金姻與玉緣是分別指寶玉和寶釵,寶玉和黛玉的婚姻;其實不然。因為寶黛姻緣未聚,黛玉即逝;只有金玉姻緣才有聚散之事。所以,此詩所示,當是賈薛成婚及全書結束的事。金玉姻緣雖然結合了,但不久即散。寶玉出走,回到青埂峰下成了無靈性的頑石。寶釵也因此毀滅了青春,可能也是早夭。金玉姻緣煙消雲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雖然那頑石上刻滿了一大篇這個故事,但也只能留給後人欣賞,對於賈薛兩家來說,又有什麼樣的意義呢?

第二十首:饌玉炊金未幾春,王孫瘦損骨嶙峋。青娥紅粉歸何處,慚愧當年石季倫。

此詩可看作對全書主旨的一個概括。首句說大觀園的繁華好景不長,主人公的富貴生活如過眼煙雲。二句說賈寶玉在賈府敗落後所過的貧困潦倒生活及落魄損瘦形象,「骨嶙峋」,既寫寶玉因貧苦而瘦削的身子,也暗示他傲世不屈的精神依舊。此詩的後面兩句,是對這種大衰敗、大毀滅悲劇內涵的揭示與評論。《紅樓夢》的悲劇,首先是女性們的悲劇。青娥紅粉,是第一回所說的「行止見識皆出於我之上」的裙釵們。「歸何處?」是用設問語氣揭示她們的全部毀滅。「慚愧當年石季倫」,是借用石崇當年殘殺美人的典故,來和《紅樓夢》中的女性悲劇相比較,以此來揭示紅樓女性慘遭毀滅的嚴重災難,為這幕驚心動魄的大悲劇揮淚一哭。

石崇和大將軍王敦一夥豪霸,不把女性當人,以殺美人取樂,令人髮指。可是若與《紅樓夢》中「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破家滅族」的故事相比,石崇殺美人的故事還有點遜色。死在石崇屠刀下的只有幾條人命。而《紅樓夢》中被毀滅的女性卻是「千紅萬艷」;她們不僅肉體的被摧殘,還有長時間地精神上的被折磨,被戕害。殘殺她們的屠場是整個社會,不像石崇僅限於一席酒宴。因此,倘若石崇尚在,讀了紅樓悲劇,恐怕要感到自愧勿如的。

綜上所述,明義這四首《題紅詩》所反映的內容,是明本《紅樓夢》中獨有的內容。這些內容在程本後四十回中,或者是找不到的,或者雖有其事,而內容性質卻根本不同;卻和前80回所預示的趨向相吻合。

5.永忠三絕句題詠的《紅樓夢》也應是明義看到的那個本子。

根據祝秉權先生《論明義本〈紅樓夢〉》文章所分析,永忠的三首《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姓曹》,也反映出與明義《題紅詩》同樣的問題——永忠看到的也是全本的《紅樓夢》,並且是主要寫女人生活的言情的《紅樓夢》,他與明義看到的《紅樓夢》,應該是同一抄本。

我們先看他的第一首詩:

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

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

要說「傳神文筆足千秋」這一句和全本《紅樓夢》有關不算牽強。如果永忠看到的只不過是未完成本《紅樓夢》,其中絕大多數人物的命運都還沒有最終的結尾,是生是死都難確定,什麼內容能讓他「情人淚流」呢?永忠為什麼「淚流」,除了他看到了黛玉病死、良緣破滅、王孫瘦損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嗎?難道我們一定要說他是預見了沒有寫完的《紅樓夢》的悲劇結局而流淚?再者,如果永忠沒有看到最後的結局,他所謂「傳神文筆足千秋」的評價未免有過譽之嫌。

再看他的第二首詩:

顰顰寶玉兩情癡,兒女閨房笑語私。

三寸柔毫能寫盡,欲呼才鬼一中之。

「三寸柔毫能寫盡」,說明在永忠的眼裡,寶玉顰顰兩個人「兒女閨房笑語私」的「情癡」故事是「寫盡」,也就是「寫完」了的。

最後看他的第三首詩:

都來眼底復心頭,辛苦才人用意搜。

混沌一時七竅鑿,爭教天不賦窮愁。

什麼叫「都來眼底復心頭」?分明永忠寫的是自己看完《紅樓夢》以後,對書中內容進行回味的情景。如果他看到的不是全本的《紅樓夢》,恐怕就不能說「都來」,而要說「半來眼底復心頭」了!

永忠在這三首絕句前面寫明了他看到《紅樓夢》是因為「墨香得觀」。墨香是二敦的叔父,二敦和曹雪芹交好,二敦把自己看到的《紅樓夢》傳給墨香,永忠又在墨香那裡「得觀」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就是說,明義和永忠詩作中共同吟詠的《紅樓夢》就是同一個本子,一個曹雪芹創作的完整的本子。

要想弄清楚明義看到的《紅樓夢》到底是一個什麼性質的小說,我們必須打破過去我們一些思維上的定勢,那就是:明義看到的《紅樓夢》肯定不是今本《紅樓夢》,而是在今本殘缺的《紅樓夢》基礎上的改定稿。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認為這本《紅樓夢》和今本《紅樓夢》是兩回事呢?

再根據「小豆毛」先生的系列文章推測:明義、永忠看到的這本《紅樓夢》大致面貌是:故事以一個神話開始:太虛幻境放春山上的一塊玉石修煉成為神瑛侍者,無意中澆灌了因為天旱而乾枯的絳珠仙草,後來神瑛下界投生為寶玉(茜紗公子),絳珠仙草因為受過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也下界投生為林黛玉(顰顰)還淚。下界後他們一起生活在大觀園中,整個故事環境是「炊金饌玉」,「備記風月繁華之盛」的。這個園子不大,主體建築是怡紅院,附屬建築是瀟湘館、梨香院,怡紅院的主體叫做絳芸軒(佳園結構類天成)。除了寶玉和黛玉,故事中還有寶釵和其它的丫頭。小說以寶玉黛玉的「草木姻緣」和寶玉寶釵的「金玉良緣」愛情故事為主(莫問金姻與玉緣),大概有斗嬌娥、撲蝶、寶黛慪氣、春夢題詩、瞞病等故事,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寶玉和丫頭們的故事,比如醉戲、梳頭、換汗巾、嘗羹等等。可惜好景不長,沒有幾年時間,林黛玉病死(起卿沉痾續紅絲),寶玉和寶釵的良緣也煙消雲散(聚如春夢散如煙),丫頭們風流雲散(青娥紅粉歸何處),寶玉窮困潦倒(王孫瘦損骨嶙峋)而死,隨他一起投生的玉石回到放春山下(石歸山下無靈氣),完成了一個「總使能言亦枉然」、「慚愧當年石季倫」的悲劇故事。

雖然這本《紅樓夢》內容與今本《紅樓夢》相比出入很大,但是它具有以下的幾個特徵是不容輕視的:

首先是完整性。這本《紅樓夢》的篇幅不會太長,我們無法考證其具體的回目數量,但是這本書絕對沒有今本的規模是可以肯定的。關鍵是它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不是斷臂的維納斯。

其次是悲劇性。作者敢於打破「大團圓」的結局去寫一個女主角病死、男主角貧困而亡,前世因緣破滅的故事,這有助於我們明白為什麼明義和永忠都對這本書給予高度評價:這可能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以悲劇結尾的小說。今本《紅樓夢》是很偉大,可是我們大可不必僵化得以為這種感慨一定非要看過今本《紅樓夢》才能有,不能因為今本《紅樓夢》的偉大就否認明義本的價值。

第三是脂粉氣。除非我們能夠找到這個本子,否則要一味讚美或貶抑明義看到的《紅樓夢》恐怕是不科學的態度。憑心而論,從明義留下的題詠來看,這本《紅樓夢》除了悲劇結局具有劃時代意義之外,恐怕大部分內容不會有太高的思想性和藝術性。我們從詩中讀到的內容只要不是有意曲解拔高,大家都看得出來充滿著貴族公子和小姐、丫鬟們調笑遊戲的脂粉氣。

6.曹雪芹對《紅樓夢》「披閱增刪」究竟增刪了什麼?

通過以上對明義本《紅樓夢》與程本脂本《紅樓夢》的對比分析,我們不難看出,明義本《紅樓夢》決無可能是今本《紅樓夢》的初稿,亦無可能是今本《紅樓夢》的異本,而是在今本《紅樓夢》的基礎上,經過「披閱增刪」後修改而成的一個新本子。

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都具體幹了些什麼呢?讓我們作點具體分析:首先,曹雪芹把今本《紅樓夢》與「十二釵」故事關係不大的情節全部刪除了,曹雪芹刪掉的部分,就是今本《紅樓夢》中濃墨重彩描寫,但明義詩決無涉及的內容,基本上是今本《紅樓夢》中揭露賈府骯髒生活的風月故事,如秦可卿大出殯,頑童鬧學堂,賈瑞正照風月鑒,二尤淫亂生活等。刪除後保留的故事基本上全是大觀園中姐妹們的故事,因此書名才需要相應改為《金陵十二釵》。這樣,作品就由百科全書式的全景描寫改為專寫愛情親情、揭示真善美毀滅的作品。

其次,曹雪芹改寫了一部分故事,這部分故事主要體現在明義《題紅詩》中與今本內容相合但情節有出入的八首詩中。這些故事包括:花蔭問侍女的故事,撲蝶遺紈扇的故事,拋三尺玉羅的故事,猧兒喚玉狸的故事,開鏡叫梳頭的故事,偷換綠雲綃的故事,階下慢逡巡的故事,碗邊紅唇印的故事。這些故事經過改寫,或者比原來的故事內容豐富了,或者與原來故事的意境發生了變化。總之,大大強化了「十二釵」的故事內容和所要表達的意境。

再次,曹雪芹增寫了《紅樓夢》全部故事的結尾部分,這部分故事主要體現在明義《題紅詩》中程脂本沒有的四首詩上。包括黛玉病重時寶黛互相安慰的故事,黛玉病逝後希圖起沉痼續紅絲的故事,石歸山下無靈氣的故事,王孫瘦損骨嶙峋的故事。這些故事與程高本後40完全不同,所表達的內容更集中在「十二釵」毀滅上面,所表達的境界似乎比程高本更具悲劇色彩。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不難看出,明義本《紅樓夢》不可能是今本《紅樓夢》的初稿。相對於程本脂本來說,明義本所有而今本所無的內容情節實在是太精彩了,說曹雪芹修改時刪除這些內容,是極不合理的解釋。只有把明義本《紅樓夢》看作今本《紅樓夢》的修改稿,才是合情合理的,也完全符合《紅樓夢》開篇交代的「披閱增刪」、「重篡目錄章回」過程,符合書中關於本書「出處」的交代。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還能看出,明義所看到的《紅樓夢》,如果命名為《金陵十二釵》,是極為合乎情理的,因為書中描寫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十二釵」的故事。明義序言中明確交代該書是曹雪芹創作的,自己是從曹雪芹手借閱的,這同《紅樓夢》中關於曹雪芹「披閱增刪」後另題名《金陵十二釵》的記載,與史料中關於曹雪芹逝世前提供的最後稿本的記載,在時間上和過程上,都是完全吻合的。

7.    曹雪芹「披閱增刪」《紅樓夢》有「傳詩之意」麼?

脂本《紅樓夢》中有兩段批語,交代了曹雪芹對《紅樓夢》「披閱增刪」的目的,與傳自己的詩有關:「余謂雪芹撰此書中,亦有傳詩之意。」「缺中秋詩,俟雪芹。」把今本《紅樓夢》中的詩,用於證明是曹雪芹所傳之詩,沒有任何證據支持,我們的研究不能採用「曹賈互證」的非科學方法,不應當用今本《紅樓夢》作品反證曹雪芹。只有找到今本《紅樓夢》之外的詩,才能證明是曹雪芹所傳之詩。

能夠證明曹雪芹在《紅樓夢》原稿上經過「披閱增刪」,重新創作《金陵十二釵》的證據,除掉明義《題紅詩》外,還有一些關於今本書中未曾見到的詩歌證據。最近有個署名「小豆毛」的網友,先後發表了一系列文章,考證明義本《紅樓夢》,文章中提供了許多關於曹雪芹補充的、今本沒有的《紅樓夢》詩歌。

一是惲珠看到的《紅樓夢》「蘭花詩」:

趙岡先生在《脂硯齋與<紅樓夢>》一文中寫到:清朝著名女詩人畫家惲珠,在她的《紅香館詩鈔》的第四頁上有《戲和大觀園菊社四首》,即《種菊》《畫菊》《詠菊》《簪菊》其韻腳與《紅樓夢》中的菊花詩完全相同,這倒沒有什麼奇怪。但是在第五頁又有一題作《分和大觀園蘭社詩四首》。我們知道《紅樓夢》中前八十回中沒有蘭花詩,後四十回也沒有,而且根本就沒有「蘭社」這個名詞。惲珠的菊花詩與《紅樓夢》中的菊花詩完全相合,證明她是有根據的。更何況此處不說戲和而直說《分和大觀園蘭社詩》,可見不是瞎說,不過我們都沒有見過她所合的原詩而已。(見《海外紅學論集》第279頁)

孤證不舉。此外朱南銑先生同樣對惲珠的這幾首詩也做過較為詳細的介紹。朱先生在遺作《〈紅樓夢〉後四十回作者問題札記》中寫到:惲珠與《紅樓夢》的關係:《紅香館詩草》(嘉慶二十一年刊本)有《戲和大觀園菊社四首》,《種菊》葉來、栽、開、懷、埃,《詠菊》葉侵、音、吟、心、今,《畫菊》葉狂、量、霜、香、陽,《簪菊》葉忙、妝、狂、霜、傍,與《紅樓夢》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韻腳全同。下接《分和大觀園蘭社詩四首》,《畫蘭》葉翔、芳、香、長、茫,《簪蘭》葉新、晨、人、顰、春,《蘭影》葉稠、頭、勾、幽、留,《蘭夢》葉煙、憐、牽、然、妍。(見《紅樓夢研究集刊》第六輯第273頁)

雖然筆者無法看到這部《紅香館詩鈔》,但筆者非常願意相信趙崗先生和朱南銑先生的話。我們可以據此很明確地進行推論:如果惲珠看到的是今本《紅樓夢》,她絕對不會天才到無中生有的憑空想像大觀園裡曾經有一個蘭花社,接著再想像出蘭花詩的韻腳來進行唱和。蘭花社非但前八十回沒有,就算是後四十回裡面也沒有,那麼惲珠到底憑什麼寫這四首詩呢?這蘭花社的根源恐怕就在明義看到的那本《紅樓夢》上面。也就是說,惲珠看到的《紅樓夢》很可能就是明義看到的《紅樓夢》的流傳本子。在那個本子上面不但有一組菊花詩,而且還有一組蘭花詩。惲珠看了以後很喜歡,所以就既和了菊花詩又和了蘭花詩。

更有意思的是,故宮長春宮的牆壁上時至今日仍然留存著十八幅和《紅樓夢》有關的壁畫,這十八幅壁畫和今本《紅樓夢》有著很微妙的關係。筆者曾經仔細看過這些畫,其中有一幅很奇怪,它描繪了一次今本《紅樓夢》中沒有寫過但是在惲珠《紅香館詩鈔》中有記載的蘭花詩會。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些壁畫和惲珠看到的《紅樓夢》是同一個來源呢?否則我們無法解釋畫工可以拿著今本《紅樓夢》去畫一些書中沒有的內容,憑空杜撰出一幅蘭花詩會來。

二是一些所謂的「真本」、「舊本」傳言:

由於今本《紅樓夢》是一部沒有完成的偉大著作,所以自清代以來就有許多關於所謂《紅樓夢》「真本」、「舊本」的傳聞出現。在這許許多多的傳聞中,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發現任何一部與傳聞相吻合的《紅樓夢》本子,可是這不等於說這些傳聞全都是向壁虛構、子虛烏有,在這些燕石莫辨的傳聞裡有的可能和明義看到的這個《紅樓夢》本子有關。比如:

《石頭記集評》說朱味蓮「於都門廠肆購得抄本《紅樓夢》原稿,與坊本迥異,卷數較少。」又說:「越石又曰:『嘗聞一友言,《紅樓夢》抄本原稿,與坊本絕不相同。』」郭則紜在《清詞玉屑》中說:「蜀人有藏其原稿者,與坊間本迥異,十年前攜至都,曾見之,今尚在蜀中。」張琦翔《讀紅樓夢雜記》又有記載說日本三六橋有一種四十回的本子。

這些傳聞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說這本《紅樓夢》的內容與坊間流行的《紅樓夢》本子「迥異」,如果坊間流行的《紅樓夢》就是今本,這個本子和今本關係較近的話,在內容上應該只會有一些文字上的個別出入(現存的幾個脂本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是絕對談不到內容「迥異」。而符合題名《紅樓夢》而又和今本內容迥異這種特殊條件的本子只可能是明義看到的《紅樓夢》。

還有,在朱味蓮、張琦翔看到的《紅樓夢》的傳聞中,都說到《紅樓夢》回數較少,雖然我們不能肯定「卷數較少」具體回數是多少,但是這都和今本早期流傳八十回的情況大不相同,反而比較接近與明義二十首題紅詩反映出來《紅樓夢》的規模。

三是幾首值得關注的題紅詩詞:

先來說和明義第十七首詩有關的周春的一首題紅詩。周春在《閱紅樓夢隨筆》上有八首《題紅樓夢》的詩,第一首如下(《紅樓夢新證》第1078頁):

青童暫謫到人間,風貌羊車擲果班。

夢裡香衾窺也字,尊前寶襪隔巫山。

玲瓏怕壓黃金釧,婉轉愁連紫玉環。

卻笑多情寧有種,休將雛鳳便輕刪。

周汝昌在《紅樓夢新證》中對這首詩極為不滿,他說:這真可以說是惡道。無論思想見解,還是詩格文詞,都令人厭薄。他在「窺也字」句下還特別怕人不懂,還加了小注,說明「也」字是取說文本意(女陰也)。這就不止是輕薄儇佻,而是下流不堪了!況且紅樓夢裡又何嘗寫過這種情節?!(《紅樓夢新證》第1078頁)

誠然,我們今天看到的《紅樓夢》裡是無論如何看不到「夢裡香衾窺也字,尊前寶襪隔巫山」這種惡劣情節的。可是周春為什麼會在題《紅樓夢》的詩裡專門描寫這個內容,是他無中生有?或者他是色情狂?我們很難想像一個人會下流無恥到如此地步。那麼周春寫這種詩句的依據是什麼?我們不妨把這首詩和明義的第十七首詩合起來看:

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

少小不妨同室榻,魂夢多個帳兒紗。

周春和明義兩人都說到「夢」,周春說的是「夢裡」,明義說的是「魂夢」;兩人都寫了衣物,周春寫了「寶襪」,明義寫了「帳兒紗」;兩人都提到床笫,周春寫的事情只可能在睡眠狀態下才可能發生,這自然是在床上,而明義則寫明了「同室榻」;兩人都寫到了私秘,周春點明「也」字的「女陰」本意,明義說「破瓜」似乎也和這個有關;兩個人都寫到「隔」,周春「尊前寶襪隔巫山」,說的是「窺也字」這種類似於「巫山雲雨」的事被隔開了;明義說的「魂夢多個帳兒紗」,「多個」的解釋應該是「多了一個」,魂夢之間多了一個紗帳,自然就是隔開了。明義寫的「錦衣公子茁蘭芽」 和周春寫的「夢裡香衾窺也字」有一定的邏輯關係,前一句可以理解為少年公子青春期,而後一句可以理解為少年公子的一種性活動。

兩首詩之間的若干共同點,說明了周春和明義寫的是一個青春萌動期男子的對女性身體產生了好奇這樣一個共同的情節。但是這不同於賈璉的那種穢事,事情本身源於青春期的躁動,而且 「巫山雨未成」,被隔開了,並沒有淪落為「淫行」。

進一步說,從周春和明義這兩首詩的共性來看,周春看到的《紅樓夢》應該就是明義看到的《紅樓夢》,並且兩人都關注了該書中的同一情節。不過在詩作中周春甘於下流,明義則是「霧裡看花」了。於是才留下了一首色情詩和一首含混詩。

除了周春,還有兩個女詩人也留下了一些和明義看過的《紅樓夢》有關的詩詞。她們一個是熊璉,另外一個是宋鳴瓊。熊璉《題十二金釵圖(滿庭芳)》(見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彙編《紅樓夢卷》第二冊第427頁):

日暖花梢,香飄簾幙,十分春在紅樓。傳杯滿酌,笑語不知愁。試問偎紅倚翠,東風裡誰最溫柔?都猜作神仙謫降,笙鶴下瀛洲。

賞心人已醉,欄杆倚遍,一片雲頭。任輕翻舞袂,慢轉歌喉。誰道書中有女,終輸與金谷風流。多應是明珠買艷,花月盡鉤留。

可怪的是這首詞的題目《題十二金釵圖》。我搞不清楚熊璉從哪裡看來的這幅能讓她為之作詞的什麼《十二金釵圖》。無論在《紅樓夢》八十回本還是百二十回本裡,我們都找不到集十二金釵於一幅圖中的情景場面描寫。有人說可能寫的是賈寶玉翻看的十二釵的冊子,可人家明明說的是「十二金釵圖」,決不是一本書裡的許多頁,況且書中描寫十二釵判詞的部分氣氛神秘,決不會引得熊璉寫出這種「風月繁華」的詞。那麼,是否是寫「怡紅夜宴」的場面呢?也不像。那天晚上在座的並不是什麼「十二金釵」,而是部分小姐,部分丫鬟。還有人猜測是寫書中寶玉戲說的「冬閨集艷圖」情節,這就更不貼邊了。詞裡寫的暖日、東風、花梢,很難想像這是對著冬天的情節寫出來的。對於這首詞所本為何的唯一合理解釋,只能是明義的第七首詩:

紅樓春夢好模糊,不記金釵正幅圖。

往事風流真一瞬,題詩贏得靜功夫。

只有這首詩描寫的景象,才符合熊璉詞的所有特徵。第一,明義詩中提到有一幅金釵圖,和熊璉《題十二金釵圖》吻合。第二,這圖畫的是風流往事,這和熊璉詞的內容思想一致。第三,明義詩寫明了是「春夢」,點明了春的季節特徵,而詞裡也是東風、花梢、暖日,一派春景,兩者又合。第四,這詞充分印證了明義所說《紅樓夢》的「備記風月繁華之盛」。基於這種種特徵的吻合,我們可以認為熊璉就是明義、周春之外還看過這本《紅樓夢》的第三個人——如果她沒有看過全部,至少也是看到了「紅樓春夢十二釵」這個內容的,否則她如何能寫出和明義同聲同氣的這首詞來呢?

令人困惑不解的是,故宮《紅樓夢》壁畫裡居然也有一幅群芳夜宴圖,畫面頗有些古怪:壁畫中怡紅院裡觥籌交錯,兩旁卻畫著不可思議的東西:左邊是一座高樓,匾額上寫著「水中月」,對聯寫的是「庭有餘香,謝草鄭蘭燕桂樹;家無別況,唐詩晉字漢文章。」顯然這是賈府。右邊畫的卻是 「薄命司」,對聯就是「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無疑這是太虛幻境。能夠讓賈府怡紅院和太虛幻境薄命司同時出現的,除了夢境還能有其它的地方嗎?「往事風流真一瞬」,轉瞬即逝的不但是夢境,也同樣是從群芳夜宴到風流雲散的無常人生。明義詩、熊璉詞、故宮畫,這似乎又是一條連貫的線在提示著我們這本《紅樓夢》的存在和流傳。

查看完熊璉的詞,再來看宋鳴瓊的《題紅樓夢四絕句》(見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彙編《紅樓夢卷》第二冊第427頁)。對於這幾首詩,周汝昌也表示了懷疑,他說:比她(按:指熊璉)還早的,遠在江西的宋鳴瓊,乾隆辛亥(這年程偉元才擺印百二十回本)就刊成了《味雪齋詩草》了,其作《題紅樓夢四絕句》,當然更早,然則宋鳴瓊所見,又是何種本子?這個問題實在更應該回答。(《紅樓夢新證》第1103頁)

他的問題提得很好,筆者以為這個本子就是明義、周春、熊璉看到的這本《紅樓夢》。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這幾首詩全都是對黛玉之死發感慨。然而八十回本是沒寫到黛玉之死的,宋小姐寫詩的時候百二十回本還沒有印出來,那麼她從哪兒看來的黛玉之死?——周先生自己解釋到:「稍為細心的讀者,誰都可以從前八十回本中看出黛玉早卒這個結局來。」——但是周先生卻沒注意,宋鳴瓊是將黛玉的死和葬花寫在一起的,這就決不是看八十回本能看出來的了。因為八十回的本子中葬花的時候黛玉身體還不錯——而曾經將黛玉之死和葬花寫到一起的,只有明義。我們不妨對比這兩個人的詩:

宋鳴瓊:

病軀那惜淚如珠,鎮日顰眉付感吁。

千載香魂隨劫去,更無人覓葬花鋤。

明 義:

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

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痾續紅絲。

除了看過同樣內容的《紅樓夢》,否則是無法解釋為什麼這一男一女,一北一南,一滿一漢的兩個人會寫出反映一個事情如此一致的兩首詩來。我們還要注意的是,從宋鳴瓊的詩裡看不出黛玉的死跟外力有關,只是歸結到「揮斷情絲」上去,明義也只提到「沉痾」,看不出黛玉是因為有人在婚姻問題上迫害致死,這就很不同後人總是將黛玉之死歸咎於寶釵、鳳姐的「李帶桃僵」,可見明義他們看《紅樓夢》的時候根本沒有這個概念。很簡單,黛玉就是病死的。

根據以上史料,我們可以推斷:周春、惲珠等人所看到的《紅樓夢》,就是明義、永忠等人題詠的那部《紅樓夢》,也就是曹雪芹改寫形成的《金陵十二釵》,並非今本《紅樓夢》。這部《紅樓夢》的作者是曹雪芹。曹雪芹在再創作過程中,增加了十二金釵「正幅圖」、結「蘭花社」等內容,並相應補寫了「蘭花詩」。故宮博物院中的《紅樓夢》畫,是根據明義本《紅樓夢》而不是今本繪製的。可見明義本《紅樓夢》當時曾在一定範圍內流傳過,甚至流傳到了禁中。可惜的是,二百年後,這部曹雪芹改寫的《紅樓夢》本子卻徹底失傳了。

8.    脂批中關於「芹溪」、「雪芹」的記載不是一人所為。

脂本《石頭記》中有大量批語,我們統稱為「脂批」。脂批中涉及「芹溪」、「雪芹」的批語很多,且均與《紅樓夢》創作修改有關。過去我們一直認為「芹溪」、「雪芹」指的都是曹雪芹,都是指《紅樓夢》的作者。現在看,這種看法似乎大成問題。

其實,仔細閱讀這些涉及「芹溪」、「雪芹」的脂批,不難發現,批語對二者的表述是有重大區別的。涉及「芹溪」的批語一般都同《紅樓夢》創作素材有關,暗示書中描寫的內容乃是「芹溪」的真實生活經歷。而涉及「雪芹」的批語,一般之同該書的修改增刪有關,基本沒有把雪芹的生活經歷與書中內容加以比附的批語。

對於「芹溪」是誰這個問題,筆者在《芹溪考論》、《再考芹溪》等專文中做過具體考證,這裡不再重複。脂批中直接涉及「雪芹」的批語不多,不妨先做點具體分析。

「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一書,乃其弟堂村序也。余睹新懷舊,故仍因之」。過去我們對「睹新懷舊」的解釋一般是,「新」是曹雪芹的新稿,「舊」是曹雪芹的舊作,這是說不通的。對一個人的同一作品,在舊稿和新作之間是不會產生「睹新懷舊」感覺的。根據以上分析,我們完全可以做出更為合理的解釋:這裡批書者所睹之「新」,乃曹雪芹「披閱增刪」後形成的《金陵十二釵》,所懷之「舊」,乃「雪芹舊有」(並非舊作)的石兄原作《風月寶鑒》,所以批書人才能產生「睹新懷舊」的感覺。「其弟棠村」乃「真定棠村」之誤,「真定棠村」的真實身份乃是清初大名鼎鼎的「棠村首相」梁清標。當然,這部舊作《風月寶鑒》的作者並非曹雪芹,而是與「棠村首相」同時代的「石兄」,也就是當時的大文學家洪昇。有關洪昇與石頭關係的考證,見拙作《洪昇與石頭》。

「乾隆二十一年七月初一日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此是第一首標題詩,後文如此者正復不少,此等才能自是雪芹所長。余謂雪芹撰此書中,亦為傳詩之意」。這兩段批語,涉及的都是《紅樓夢》中的詩。今本並不缺什麼中秋詩,說明曹雪芹在刪節原稿時,也為了傳自己的詩,準備增寫一首乃至幾首「中秋詩」。說「雪芹傳詩之意」,乃是指曹雪芹在「披閱增刪」時的傳詩之意,這在前面分析「蘭花詩」時已經講清楚,無須重複。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還應該得出一個更大膽的結論,就是今本《石頭記》中的批語,並不完全是脂硯齋所加,也不是一個時期的批筆。洪昇原作《石頭記》的評點者確實是脂硯齋,這個人是洪昇的愛妻黃蕙,脂硯齋是她參加「蕉園詩社」時所取的雅號,涉及「芹溪」的批語,都是真正的脂硯齋所為,批語的時間是在康熙中期。有關這方面的考證,《土默熱紅學》中有系列文章可以參閱。而涉及「雪芹」的批語,則是與曹雪芹同時的一個不知名的批書者所為,批語的時間當然是曹雪芹生活的乾隆中期。

涉及「雪芹」的批語,所批之書應該是《金陵十二釵》,也就是明義本《紅樓夢》,但這些批語怎麼混進今本《紅樓夢》中來了呢?可以想見的原因是,明義本《紅樓夢》與今本《紅樓夢》,在程高整理出版之前,曾以抄本的形式,並行流傳了二三十年,由於書名相同,內容相近,其中批語此有彼無,此無彼有,互相抄配造成的。由於《金陵十二釵》是原稿《紅樓夢》的節本,所以後人抄錄比對時就有意無意地把這些批語混入了脂硯齋批語中。

9.關於《紅樓夢》成書過程的歷史記載,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誰也沒有「故弄狡獪」。

以上對今本《紅樓夢》與曹雪芹本《金陵十二釵》的比對研究,有考證的證據,也有邏輯推理分析,直接證據特別是文本證據雖然仍顯不足,但卻足以順暢地解開《紅樓夢》創作流傳之謎,使有關《紅樓夢》的主要史料證據與《紅樓夢》書中關於創作過程的記載,有機地融為一體,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無須再使用「故弄狡獪」一類猜測方法來對待《紅樓夢》作品、作者及其相關史料。

我們無須再懷疑《紅樓夢》書中關於本書「出處」記載的真實性。今本《紅樓夢》書前關於五個書名及其題名者的記載都是真實可信的。作者「石兄」的真實身份是洪昇,抄錄問世者「空空道人」的真實身份是青溝寺拙庵和尚,題名者「東魯孔梅溪」的真實身份是詩壇領袖王士禎,另一題名者「吳玉峰」的真實身份是著名詩人吳喬,作序者「棠村」的真實身份是大學士粱清標。這些人都是順康時代的著名文人,都與洪昇有著密切關係,所以能在《紅樓夢》關於「出處」的記載中聯袂出現。

我們無須再懷疑曹雪芹「披閱增刪」《紅樓夢》作品的真實性。不管這個曹雪芹是否江寧織造家族的後人,反正乾隆中期在北京有個叫曹雪芹的人,以洪昇的《風月寶鑒》為藍本,經歷了長達十年的「披閱增刪」,再創作了一部《金陵十二釵》。拿給明義等人看時,可能使用的書名仍為《紅樓夢》,但此紅樓並非彼紅樓,乃是後人改編加工的另一個本子。這本特殊的《紅樓夢》雖然失傳了,但在當時也造成了巨大的社會影響,有眾多文人為其題詠,書中的場面甚至上了皇宮的畫中。當時的文人不明就裡,因不知道兩部《紅樓夢》的異同而混為一談,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的說法就此傳揚開來。

我們無須再懷疑程高序言關於《紅樓夢》作者記載的真實性。

程高序言中關於「《紅樓夢》小說本名《石頭記》,作者相傳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書內記曹雪芹先生刪改數過」的記載,關於「是書前八十回,藏書家抄錄傳閱幾三十年矣,今得後四十回合成全壁」的記載,關於「是書沿傳既久,坊間善本及諸家所藏秘稿,繁簡歧出,前後錯見」的記載,關於「書中後四十回,系就歷年所得,集腋成裘,更無他本可考」的記載,關於「是書詞意新雅,久為名公巨卿賞鑒,但創始刷印,卷帙較多,工力浩繁,故未加評點」的記載,都是真實可信的,不必懷疑程高二人的道德人品,更不必對程高宏揚《紅樓夢》的功績加以非難。

至於曹雪芹在《紅樓夢》創作流傳過程中的的功過是非問題,其實是個偽問題,是個並不成立的、也幾乎無法回答的問題。曹雪芹確實曾經「披閱增刪」改編了一個節本《金陵十二釵》,評論曹雪芹的功過是非,只能根據這本書來評價,由於「其書未傳」,所以無從評論,即使根據明義詩的記載加以評論,顯然也沒有實際意義。今本《紅樓夢》只是曹雪芹改編時使用的前人底本,它的創作與曹雪芹沒有什麼關係。相對於今天的程脂兩大版本系統而言,根本談不到曹雪芹的功過是非。曹雪芹明確交代自己是《金陵十二釵》的「披閱增刪者」,拿出來示人的作品是「明義本《紅樓夢》」,那確實是他改寫的本子,並非有意冒充今本《紅樓夢》作者,也談不上剽竊前人的作品。明義、永忠、袁枚、周春等人,在自己的文章中記載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也沒有錯,因為此紅樓雖然並非彼紅樓,但書名畢竟也叫做《紅樓夢》。是胡適先生及其追隨者,把兩本《紅樓夢》混為一談,並將其著作權一併賦予了曹雪芹,才使曹雪芹蒙受了剽竊的不白之冤。筆者過去曾經批評曹雪芹有意冒充《紅樓夢》作者,現在看有些偏頗,有加以糾正之必要。

對曹雪芹文學水平的評價也很難確論。因為除了《紅樓夢》,幾乎沒有關於曹雪芹的任何文字流傳下來。今本《紅樓夢》只是曹雪芹「披閱增刪」的底本,代表的是原作者的文學水平,而不是曹雪芹的文學水平。曹雪芹改編的《金陵十二釵》沒有流傳下來,除非能找到曹雪芹的原稿,把它同今本《紅樓夢》加以比對分析,把曹雪芹改寫、添寫的內容與原著內容對照研究,例如把曹雪芹寫的那組「蘭花詩」與原著的那組「菊花詩」對照研究,也許能看出一些端倪,但在「明義本《紅樓夢》」的文本發現之前,這種設想是毫無意義的。

關於《紅樓夢》著作權的爭議,其實是一場歷史的誤會。迄今為止,紅學界所掌握的關於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證據,都應該是曹雪芹創作(稱改編或「披閱增刪」更恰當)「明義本《紅樓夢》」的證據。今本《紅樓夢》內容思想同曹雪芹的年齡、經歷以及時代背景所產生的矛盾,實際上是把曹雪芹誤解為今本《紅樓夢》作者造成的。百年紅學混亂不堪的根源就在於混淆了兩部《紅樓夢》。把曹雪芹還原為《金陵十二釵》——「明義本《紅樓夢》」的作者,把今本《紅樓夢》的著作權交還給洪昇,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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