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與駢體文

《紅樓夢》與駢體文

《紅樓夢》與駢體文

紅樓評論

在文學這個大家族裡, 任何一種文體都不會是孤立存在的, 總是要相互影響、相互滲透, 從而不斷地豐富自己、發展自己的。有的是以「嫁接」的方式移植在其他文體的機體上, 有的則是以滲透的方式進入其他文體的某些環節之中, 從而使文學的表現形式靈活多變, 豐富多彩, 在這方面, 駢體文向小說中遷移、滲透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這種遷移在唐代初露端倪, 到明清達到高潮, 其中《紅樓夢》便是一個典型範例。

駢體文濫觴於先秦, 萌芽於秦漢, 形成於建安魏晉, 在六朝時期達到鼎盛狀態。唐宋以來又不斷蛻變、演化。它在發展和演變過程中逐漸影響到它的「左鄰右舍」, 從唐代開始, 它在向其他文體中遷移、滲透的同時, 也開始向小說中移植。不少傳奇小說中都有駢儷成分。如張文成《遊仙窟》:「深谷帶地, 鑿穿崖岸之形; 高嶺橫天,刀削岡巒之勢。煙霞子細, 泉石分明。實天上之靈奇, 乃人間之妙絕。⋯⋯」其他如裴刑的《傳奇》、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寫景寫人也多有駢體成分。宋代話本小說也往往駢散並用, 如《新編五代史平話》中描寫黃巢、朱溫到侯家莊打劫時沿途所見到的風景:「但見: 石惹閒雲, 山連溪水; 堤邊垂柳, 弄風裊裊拂溪橋; 路畔閒花, 映日叢叢遮野渡。」元代小說並不發達, 但從可見的作品中還是可以看出駢體向小說遷移的情況, 如「建安虞氏」書坊刊行的《武王伐紂平話》中形容妲己之美:「面無粉飾, 宛如月裡嫦娥; 頭不梳妝, 一似蓬萊仙子; 肌膚似雪, 遍體如銀; 丹青怎畫, 彩筆難描」;「有沉魚落雁之容, 羞花閉月之貌; 人間第一, 世上無雙。」明代其他文體均不發達, 駢體文又異化出八股文這一怪胎, 牢籠文士, 摧殘人才。但小說創作一枝獨秀, 駢體在小說中也大顯身手, 佔據不可忽視的地位, 發揮相當重要的作用。其功能遠遠超過唐、宋、元幾代小說中的駢偶。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 不但人物描寫、場面描寫、景物描寫大量使用駢偶, 而且對話、議論也常常以駢偶出之, 如《三國演義》中寫當曹操自吹無敵於天下時, 張松挖苦說:「昔日濮陽攻呂布之時, 宛城戰張繡之日; 赤壁遇周郎, 華容逢關羽; 割須棄袍於潼關, 奪船避箭於渭水: 此皆無敵於天下也! 」詞鋒犀利, 切中要害, 代表明代小說中駢偶的突出成就。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社會文化氛圍與唐、宋、元、明小說家大不相同。中唐至兩宋, 由於以復興儒道和提高文章經世致用功能的古文運動的打擊, 駢文已由文壇主流降而為古文之次, 在元、明兩代更一蹶不振, 在正統文學和小說之類通俗文學中雖有一些市場, 但畢竟過於狹窄, 而且受人鄙視。到了清代, 社會文化氛圍大變, 駢文的生存與發展出現了良好的環境和機遇: 清朝統治者雖然也曾對知識分子實行過高壓政策, 大興文字獄, 但更主要的是採取利誘、籠絡、羈縻的政策。一是重開科舉, 誘以功名利祿; 二是特設「博學宏詞」, 徵集國內名儒碩學到京做官; 三是招收大批學者編纂叢書、類書。這些文化政策確實收到很大效果, 不少隱居不仕, 以表示志節的文人都出山了:「聖朝特旨試賢良, 一隊夷齊下首陽。家裡安排新雀帽, 腹中打點舊文章。」1不能不承認, 這些措施推動了清代文化藝術的發展。當時比較突出的表現是以考據為特色的漢學風行朝野, 文人強調學有本源, 以熟記典故為博雅, 這為以注重偶對、藻飾、聲韻和用典的駢文帶來復興的機遇。同時古文在清代也弊端百出, 一是「以時文為古文」2, 即把唐宋古文當死教條, 公式化、程式化, 成為另一種八股;二是空疏貧瘠, 缺乏學養, 詞色枯淡。當時古文家中的有識之士如姚鼐提出要「義理、考據、辭章」三者相濟3, 達到言之有物的目的,以治古文空疏之病。而一些雅有實學之士則強調以學濟文, 推崇駢體, 如袁枚就指出:「散行可蹈空, 而駢文必征典」(《胡稚威駢體文序》) ,「蓋其詞駢, 則征典隸事, 勢難不讀書; 其詞散, 則言之無物,亦足支持句讀」(《小倉山房文集》卷一九) , 而曾燠則直接指斥古文之弊, 推尊駢體:「古文喪真, 反遜駢體; 駢體脫俗, 即是古文。」(《國朝駢體正宗序》) 其他駢文家如阮元、李兆洛更推波助瀾, 倡導駢體, 形成一時風氣。4這樣, 因為整個社會政治文化環境適宜, 又有考據之風的推動, 再加上古文的衰弊也為駢文的興起提供了機會,因此有清一代, 駢文在中唐以來幾百年的衰落之後, 再度呈現出復興之勢。謝無量在《駢文指南》中說得好:「乾嘉之際, 四方無事, 在上者多方以厲文學, 士人研精考索, 遂往往好為沉博絕麗之文。自乾嘉以來, 以駢文傳者, 不啻數十百家, 極一時之盛。」駢文的整體復興加強了駢文向其他文體尤其小說的遷移, 也有助於小說中駢偶水平的提高, 因此, 清代小說中駢偶運用得更為成熟、老到, 如《聊齋誌異》、《儒林外史》等小說都有駢偶成分, 寫景、寫人、議論無不如意, 其成就遠遠超過其他時代。然而, 相比較而言, 還是《紅樓夢》達到了小說中運用駢偶的最佳境界。

從駢體的使用功能上看,《紅樓夢》在景物描寫、人物刻畫、敘事抒情、議論說理各個方面都成功地運用了這種文章體制, 而且筆法純熟、恰到好處, 使小說生色不少。

首先, 在景物描寫方面, 小說中多處使用駢偶, 其藝術水準和效果皆非其他作品可比。《紅樓夢》以前一些小說中運用駢偶描寫景物, 雖詞藻華美、屬對工麗, 但大都與小說情節、氣氛游離, 並且缺乏真實性和客觀性, 如張文成《遊仙窟》:「煙霞子細, 泉石分明,實天上之靈奇, 乃人間之絕妙」;《三國演義》中描寫隆中之景:「山不高而秀雅, 水不深而澄清; 地不廣而平坦, 林不大而茂盛」; 語言不能說不美, 對偶不能說不工, 但是看不出對展示情節、表現主題有什麼作用, 又有些抽像, 不夠真實、細膩。而《水滸傳》運用駢文所進行的景物描寫往往單列一段, 與作品的情節、主題也有明顯距離, 而且還有些套子化, 如第四回《趙員外重修文殊院, 魯智深大鬧五台山》中描寫山景:「雲遮峰頂, 日轉山腰; 嵯峨彷彿接天來, 吻萶參差侵漢表」,「山根雄峙三千界, 巒勢高擎幾萬年」; 沒有表現出山光水色本身的個性, 對渲染氣氛、鋪排環境作用也不大。《紅樓夢》中用駢偶描寫景物不但與小說情節本身水乳交融, 有利於渲染氣氛、鋪陳環境, 而且真實可感。如本書第七十八回晴雯死後, 寶玉十分悲痛, 所以《芙蓉女兒誄》一文雖用駢體, 但景物描寫中, 景物和環境都塗上哀傷淒涼的色彩:「花原自怯, 豈奈狂飆; 柳本多愁, 何禁風雨」;「爾乃西風古寺, 淹滯青磷; 落日荒丘, 零星白骨。楸榆颯颯, 蓬艾蕭蕭。⋯⋯」讀此文句, 哀沁心脾, 景物描寫與感情的表達融合無間。其他如第七十六回描寫中秋之夜, 月下笛聲也是情景交融:「猛不防只聽那壁廂桂花樹下, 嗚嗚咽咽, 悠悠揚揚, 吹出笛聲來, 」此時「明月清風, 天空地淨」, 真使人「煩心頓解, 萬慮齊除; 」「肅然危坐, 默默相賞。」此外描寫凸碧堂的山水景致既有感情色彩, 又真實細膩, 如臨其境:「可知這兩處一上一下, 一明一暗; 一高一矮, 一山一水」;「有愛那山高月小的, 便往這裡來; 有愛那皓月清波的, 便往那裡去。⋯⋯」這裡, 景物本身的特徵得到了精工、細緻的刻畫, 形貌無遺, 同時這種刻畫描寫又與情節、氣氛相互協調, 天衣無縫。小說裡面用駢偶描寫景物能夠如此形神兼備, 又如此切合場面、氣氛以及人物的心境, 實在是不多見的。

同時, 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紅樓夢》使用駢偶的地方更多,成就更為可觀。其他小說在描寫人物之時, 也偶而使用駢偶, 但不少都有些概念化、套語化, 如《武王伐紂平話》中描寫妲己「有沉魚落雁之容, 羞花閉月之貌; 人間第一, 世上無雙」便是套話;《三國演義》中描寫關羽「面如重棗, 唇若塗脂; 丹鳳眼, 臥蠶眉: 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有些特色, 但與《紅樓夢》中用駢偶描寫的人物相比, 真實感、個性化還有差距, 並且也有套話, 如「相貌堂堂, 威風凜凜」,不少小說都用過此語。《水滸傳》二十三回描寫武松相貌時, 頭兩句便是「身軀凜凜, 相貌堂堂」, 相差無幾; 下面「一雙眼光射寒星, 兩彎眉渾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 真是人間太歲神」等等, 缺乏真實感、具體感, 誇張成分很大, 尤其缺乏個性化。《紅樓夢》中用駢偶描寫人物之處很多, 個性化色彩非常強烈, 很有助於表現人物的性格特徵, 如第三回王熙鳳的肖像描寫:「一雙丹鳳三角眼, 兩彎柳葉吊梢眉; 身量苗條, 體格風騷; 粉面含春威不露, 丹唇未啟笑先聞。」三言兩語便活畫出「鳳辣子」的性格特徵。而第十五回又通過興兒之口刻畫王熙鳳的性格, 也是使用駢偶:「提起我們奶奶來, 上頭一臉笑, 腳下使絆子; 明是一盆火, 暗是一把刀, 都佔全了。」又更進一步表現出王熙鳳口是心非又很潑辣的性格。書中對賈寶玉、林黛玉的肖像描寫, 也有個性特徵, 寫寶玉是:「雖怒時而似笑, 即睼視而有情; 」「轉盼多情, 語言若笑; 天然一段風韻, 全在眉梢; 平生萬種情思, 悉堆眼角。」寫黛玉是:「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 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態生兩靨之愁, 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 嬌喘微微。閑靜似嬌花照水, 行動如弱柳扶風; 心較比干多一竅, 病如西子勝三分。」寶玉的和善鍾情、黛玉的小性與多愁善感等等都在這精工的駢語中展示出來了, 有以一當十的藝術效果。有時,《紅樓夢》中不僅用駢偶刻畫人物, 而且還採用對比之法來相互映襯, 如第三十一回描寫黛玉時說:「人以為喜之時, 她反以為悲」, 而「那寶玉的情性只願常聚, 生怕一時散了添悲; 那花只願常開, 生怕一時謝了沒趣」, 兩相對照, 性格鮮明。第三回描寫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也是相互映襯:「第一個肌膚微豐, 合中身材; 腮凝新荔, 鼻膩鵝脂; 溫柔沉默, 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 長挑身材, 鴨蛋臉面; 俊眼修眉,顧盼神飛; 文彩精華, 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未足, 形容尚小。」一人一樣, 各有特點。其他如描寫尤三姐剛烈潑辣性格等等, 也很有個性化特點, 此處不再贅舉。應該說,《紅樓夢》中用駢語刻畫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代表了本書駢偶使用的最高成就。

敘事本來是駢體的弱項, 因此不少文章家都忌諱這一點, 唐人劉知幾就曾明白說過:「夫敘事者, 或虛益散辭, 廣加閒說, 必取其所要, 不過一言一句耳。」「則庶幾駢枝盡去, 而塵垢都損」, 批評唐人在修《晉書》之時, 敘事為主的文體用駢語的作法是「加粉黛於壯夫, 服綺紈於高士」(《史通通釋》卷四) ; 章太炎也說「敘事者, 止宜用散」(《文學略說》)。《紅樓夢》作為以敘事描寫為主要表達方式的小說當然應以散體為本, 不過作者並未拘泥, 在適當的時候也恰到好處地出以駢偶, 使小說在表現形式上靈活豐富, 效果頗佳。如第一回中敘述從《石頭記》到《情僧錄》、《金陵十二釵》的前後變化:「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 由色生情; 傳情入色, 自色悟空」,「改《石頭記》為《情僧錄》」,「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 增刪五次;纂成目錄, 分出章回, 則題曰《金陵十二釵》」。第十二回敘述賈瑞受鳳姐捉弄以致成病的過程, 也用駢語:「不覺就得了一病: 心內發膨脹, 口中無滋味; 腳下如綿, 眼中似醋; 黑夜作燒, 白晝常倦; 下溺連精, 嗽痰帶血。諸如此症, 不上一年都添全了。」都是加進一些駢偶,但又不失輕快自如之態。第六十五回中敘述尤三姐捉弄賈珍、賈璉也有一段駢偶, 相當精采又沒有呆板滯澀之感:「尤三姐天天挑揀穿吃, 打了銀的, 又要金的; 有了珠子, 又要寶石; 吃的肥鵝, 又宰肥鴨。或不趁心, 連桌一推; ⋯⋯」輕快流轉, 運用自如。在抒情功能上, 駢體與散體並無多大差異。話本小說中描寫景物的駢語也都帶有感情色彩, 寓情於景, 這一點前面已經談到。有時著重抒情, 作者也往往加進環境的渲染與鋪陳, 如第七十八回表現寶玉對晴雯的傷悼之情, 可以說是一字一咽, 一句一啼, 令人一唱三歎:「自為紅綃帳裡, 公子情深; 始信黃土壟中, 女兒命薄! 汝南淚血, 斑斑灑向西風; 梓澤余衷, 默默訴憑冷月。⋯⋯」細讀本書, 此類例證多不可數。

議論本是駢體和散體都使用的一種表現方法, 但相比較而言,散體更便於議論, 而駢體則受對偶和聲律所拘, 常常出現滯澀不暢之病, 說理往往流於浮泛。所以孫梅在《四六叢話》中指出:「四六長於敷陳, 短於議論, 蓋比物遠類, 馳騁上下, 譬之蟻封盤馬, 鮮不躓矣, ⋯⋯論冀見從, 多浮靡而失實; 理唯共曉, 拘聲律而難明。」因此, 正宗文章裡用駢體議論的並不多見, 小說中便更為少見, 但《紅樓夢》中卻有很多地方用駢偶進行議論, 如第一回中跛足道人關於「好了」二字的議論:「可知世上萬般, 好便是了, 了便是好; 若不了,便不好; 若要好, 須是了。」雖然道理本身虛無色彩太濃, 但議論之朗暢, 說理之深刻卻是不可否定的。第二回賈雨村關於仁者與惡者的議論屬於駢散結合, 也流利暢達:「天地生人, 除大仁大惡, 餘者皆無大異: 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 大惡者則應劫而生; 運生世治, 劫生世危。」「大仁者修治天下, 大惡者擾亂天下。清明靈秀, 天地之正氣, 仁者之所秉也; 殘忍乖僻, 天地之邪氣, 惡者之所秉也。⋯⋯」道理未必妥當, 行文則清峻通脫, 雖有駢詞儷句, 但卻沒有堆砌阻塞之感。

其實,《紅樓夢》中使用駢偶, 還不限於景物描寫、人物描寫、敘事抒情、議論說理等等片段, 有時在一些情節當中還插進成篇的駢體文, 有書啟、有駢賦、有誄文、有判詞, 等等, 表明駢體在這部小說中使用得相當廣泛, 佔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從表現方法上, 我們看出了《紅樓夢》使用駢偶的廣泛性和它所發揮的作用, 那麼, 這部小說對駢體本身四大要素的把握和運用程度又如何呢?

駢體文的四大要素「先之以調整句度, 是曰裁對; 繼之以鋪張典故, 是曰隸事; 進之以渲染色澤, 是曰敷藻; 終之以協諧音律, 是曰調聲。」5簡而言之就是對偶、用典、藻飾、調聲四個方面。從駢文作者對這四要素的運用程度上, 可以判斷出水平之高下優劣。對偶是駢體的最基本的要素, 否則便不成其為駢體。在這方面,《紅樓夢》的成就是相當高的, 不僅對偶方法靈活多樣, 而且工麗妥貼, 精警異常, 單句對如:「面若中秋之月, 色如春曉之花; 鬢若刀裁, 眉如墨畫; 鼻如懸膽, 睛若秋波」(第三回寫寶玉) ; 隔句對如:「洲迷聚窟, 何來卻死之香?海失靈槎, 不獲回生之藥; 」「鏡分鸞別,愁開麝月之奩; 梳化龍飛, 哀折檀雲之齒」(《芙蓉女兒誄》) ; 正對:「身量苗條, 體格風騷」(第三回寫王熙鳳) ;「面如傅粉, 唇若施脂」(第三回寫寶玉) ; 反對:「明是一盆火, 暗是一把刀」(第六十五回寫王熙鳳) ; 數字對:「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 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 嬌襲一身之病」(第三回寫黛玉)。其他如同類對、名物對、流水對、雙聲對, 以及字數上的四字對四字, 五字對五字, 四四對四四, 六六對六六, 四六對四六, 六四對六四等等數不勝數, 既富於變化, 又精美工致。

用典雖不是駢體的專利, 但駢文必須用典。謝 說過:「四六全在編類古語」(《四六談麈》) 王 也指出:「四六尤欲取古人妙語以見工耳」(《四六話》)。《紅樓夢》中的駢偶也經常使事用典, 既有含蓄典雅之美, 又不晦澀難懂, 同時又恰如其分, 與小說情節、氣氛融合無間, 沒有隔膜之感。如第三回寫黛玉「心較比干多一竅, 病如西子勝三分」, 以比干心中多竅極言黛玉聰明穎悟, 用西施病態之美來說明黛玉的病弱嬌美, 非常貼切, 而且所用之典不大生澀。有時偶爾用生一點的典故, 但卻往往以熟典與之相對, 總體意蘊不難把握, 如第三十一回探春為成立詩社特地給其兄寶玉寫了一篇小啟,純用駢體, 其中多處用典, 如「孰謂蓮社之雄才, 獨許鬚眉; 直以東山之雅會, 讓余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這幾聯對句之中用了四個典故, 三個事典即「蓮社」、「東山」、「棹雪」, 一個句典即「掃花以待」。「蓮社」一典出自東晉名僧慧遠, 他在廬山虎溪東林寺結一文社, 因寺內有白蓮, 所以稱為「蓮社」, 這裡指詩社。此典較生, 而下一典「東山」則為熟典, 說的是謝靈運常集友人登山臨水,吟詩作文。「棹雪」一典是說王子猷冒雪夜乘小船去訪戴安道, 剛到門口就轉回來, 人問何故, 他說「乘興而行, 興盡而返, 何必見戴?」「掃花以待」一語化自杜甫《客至》詩中「花徑不曾緣客掃, 蓬門今始為君開」兩句。這四個典故無非是說: 結社作詩, 不獨男子; 吟詩作文, 何防女流。如你有興前來, 我將恭敬等待。如果全是生典必然晦澀難懂; 如果儘是熟典, 又難收博雅之效; 此處生熟搭配, 才顯得恰到好處。不是學富五車, 難以到此境界。

藻飾是駢體形式美的重要方面, 主要強調詞采之美, 即所謂「抽黃對白」、「錦心繡口」6。《紅樓夢》中也很講究詞采華美, 如第十一回描寫大觀園之景, 鋪采詀文, 詞色甚美:「黃花滿地, 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 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 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 疏林如畫。西風乍緊, 初罷鶯啼; 暖日當暄, 又添蛩語。遙望東南, 建幾處依山之榭; 縱觀西北, 結三間臨水之軒。笙簧盈耳, 別有幽情; 羅綺穿林, 倍添韻致。」看得出來作者是注意雕飾的。其中「黃花」與「白柳」、「清流」與「紅葉」為色彩對比, 十分鮮明突出;「西風」與「暖日」、「鶯啼」與「蛩語」為名物對稱, 又生勻稱之美, 這段駢語純用雙行, 無句不對, 無對不精。可以看出作者在藻飾上的高超技法。類似的例子還有描寫太虛幻境的那篇駢賦, 詞采極為精美:「其素若何, 春梅綻雪; 其潔若何, 秋蕙披霜; 其靜若何, 松生空谷; 其艷若何, 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 龍游曲沼; 其神若何, 月射寒江。」「春梅綻雪」與「秋蕙披霜」相對, 色彩對比極為強烈;「松生空谷」與「霞映澄塘」不僅有鮮艷色調, 而且構成幽美、空靈的境界;而「龍游曲沼」與「月射寒江」既有形態, 又有光色, 境界超凡, 作者在鋪藻用詞上的確達到了至高之境: 既精美華麗, 又不顯得過濃過艷、華而不實, 恰到好處, 文質彬彬。

調聲協韻也是寫作駢體文時要講究的, 南朝駢文高手沈約說過:「夫五色相宣, 八音協暢; 由乎玄黃律呂, 各適物宜, 欲使宮羽相變, 低昂舛節; 若前有浮聲, 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 音韻盡殊; 兩句之中, 輕重悉異。妙達此旨, 始可言文。」這對文章聲律的要求雖有些過分, 但追求聲韻之美, 則是駢體的突出特徵之一。《紅樓夢》中對這一點也十分講究, 並且成就可觀。如描寫太虛幻境的那篇駢賦通篇用韻, 聲調諧美:「方離柳塢, 乍出花房。但行處, 鳥驚庭樹; 將到時, 影度迴廊。仙袂乍飄兮, 聞麝蘭之馥郁; 荷衣欲動兮, 聽環珮之鏗鏘。靨笑春桃兮, 雲髻堆翠; 唇綻櫻顆兮, 榴齒含香。紋纖腰之楚楚兮, 風回雪舞; 耀珠翠之的的兮, 鴨綠鵝黃。出沒花間兮, 宜嗔宜喜; 徘徊池上兮, 若飛若揚。⋯⋯」這幾組對偶句中, 除第一聯單句為對, 平起平收以外, 其餘五聯嚴格遵守對仗規則, 上聯最後一字都是仄聲, 以此起句, 下聯最末一字都是平聲押韻, 抑揚頓挫, 節奏鮮明; 和諧優美, 有音樂效果, 讀起來朗朗上口, 反映出作者調聲配韻的高度技巧。其他如「黃花滿地」與「白柳橫坡」、「西風乍緊」與「暖日當暄」兩聯平仄完全相對, 更為精工妥貼, 不僅在小說中難見這樣的駢偶, 在其他正宗駢體之中也是高水平的。

上面對《紅樓夢》運用駢體四要素進行了個案分析, 這有助於我們瞭解該小說使用駢偶的技巧, 而要瞭解它寫作駢體的總體情況, 還需要我們進行總體考察, 進行綜合分析。能夠反映出《紅樓夢》綜合運用駢體四要素情況和整體水平的是書中那些整篇駢體文。這類文章書中並不少見, 如書啟、駢賦、判詞、誄文等, 數量不少。如探春為結詩社給寶玉寫的那篇小啟, 是地道完整的駢體文:娣探謹奉二兄文幾: 前夕新霽, 月色如洗, 因惜清景難逢, 詎忍就臥, 時漏已三轉, 猶徘徊於桐檻之下, 未防風露所欺, 致獲采薪之患。昨蒙親勞撫囑, 復又數遣侍兒問切, 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 何  惠愛之深哉! 今因伏幾憑床處默之時, 因思及歷來古人中處名攻利敵之場, 猶置一些山滴水之區, 遠招近揖, 投轄攀轅, 務結二三同志盤桓於其中, 或豎詞壇, 或開吟社; 雖一時之偶興, 遂成千古之佳談。娣雖不才, 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 而兼慕薛林之技。風庭月榭, 惜未宴集詩人; 簾杏溪桃, 或可醉飛吟盞。孰謂蓮社之雄才, 獨許鬚眉; 直以東山之雅會, 讓余脂粉。若蒙棹雪而來, 娣則掃花以待。此謹奉。這篇小啟之中, 對偶、藻飾、調聲、用典都相當講究, 對偶中既有單對, 又有復對; 既有當句對, 又有長隔對; 既有同類對, 又有異類對, 方法多樣, 又十分工致。藻飾手法也是多樣化: 用景物鋪排藻飾如「風庭月榭」、「簾杏溪桃」, 用數量詞藻飾如「雖一時之偶興, 遂成千古之佳談」。同時, 本文雖然沒有統一的韻腳, 但多數偶句上聯末字與下聯末字都注意平仄搭配, 講究抑揚頓挫, 所以具有明顯的節奏感。至於用典, 本文更為出色, 如小啟後邊「蓮社」、「東山」、「棹雪」三個事典與句典「掃花以待」都用得恰到好處, 確實典雅含蓄,別有意味。除這篇小啟之外,《芙容女兒誄》是本書中最長的一篇駢體, 可以說代表了這部小說中使用駢偶的最高成就, 在綜合運用駢體四要素上達到了相當高的境界。本文開頭部分敘述誄文寫作的時間、背景與致祭之人和哀悼對像:「維太平不易之元, 蓉桂競芳之月, 無可奈何之日。怡紅院濁玉, 謹以群花之蕊, 冰鮫之鄃, 沁芳之泉, 楓露之茗, 四者雖微, 聊以達誠申信, 乃致祭於白帝宮中撫司秋艷芙蓉女兒之前曰:『竊思女兒自臨濁世, 迄今凡十有六載。其先之鄉籍姓氏, 湮淪而莫考者久矣。而玉得於衾枕櫛沐之間。棲息宴游之夕, 親暱狎褻, 相互共處者, 僅五年八月有畸。憶女兒曩生之昔,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 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 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 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花原自怯, 豈奈狂飆; 柳本多愁, 何禁驟雨。偶遭蠱蠆之讒, 遂抱膏肓之疚。故爾櫻唇紅褪, 韻吐呻吟; 杏臉香枯, 色陳鹹頁頷。諑謠膞詬, 出自屏幃; 荊棘蓬榛, 蔓延戶牖。豈招尤則替, 實攘詬而終。⋯⋯」這部分內容並不複雜, 主要敘述晴雯的為人品格和出眾的容貌, 交待了她品高惹人怨, 貌美遭人嫉, 以至於因讒生病, 由病致死的經過。不過在行文方法上此處比較別緻, 用散行敘述, 用駢偶鋪陳, 以駢為主, 以散為輔, 敘事則清楚明白, 脈絡分明; 鋪陳則精美工致, 節奏鮮明; 駢散結合收到錯綜變化的表達效果, 不像有些駢文在敘事時拘促呆板,滯澀不暢。這是精於駢散功能、深識駢散體要之後才能達到的佳境。接下來的一段, 著重表達傷悼之情, 無論是從思想性還是從藝術性來看都是全文中最精彩的地方:自蓄辛酸, 誰憐夭折! 仙雲既散, 芳趾難尋。洲迷聚窟, 何來卻死之香; 海失靈槎, 不獲回生之藥。眉黛煙青, 昨猶我畫;指環玉冷, 今倩誰溫? 鼎爐之剩藥猶存, 襟淚之餘痕尚漬。鏡分鸞別, 愁開麝月之奩; 梳化龍飛, 哀折檀雲之齒。委金鈿於草莽, 拾翠 於塵埃。樓空 鵲, 徒懸七夕之針; 帶斷鴛鴦, 誰續五絲之縷? 況乃金天屬節, 白帝司時; 孤衾有夢, 空室無人。桐階月暗, 芳魂與倩影同銷; 蓉帳香殘, 嬌喘共細言皆絕。連天衰草, 豈獨蒹葭; 匝地悲聲, 無非蟋蟀。露苔晚砌, 穿簾不度寒砧;雨荔秋垣, 隔院希聞怨笛。⋯⋯爾乃西風古寺, 淹滯青磷; 落日荒丘, 零星白骨。楸榆颯颯, 蓬艾蕭蕭。隔霧壙以啼猿, 繞煙塍而泣鬼。自為紅綃帳裡, 公子情深; 始信黃土壟中, 女兒命薄!汝南淚血, 斑斑灑向西風; 梓澤余衷, 默默訴憑冷月。

這段文字有語必偶, 無對不工, 綜合運用對偶、藻飾、用典、調聲四大駢體要素, 功夫老到, 爐火純青。對偶達到標準四六的境界,以四六句式為主, 間用四字對四字, 六字對六字, 也有六四對六四的形式, 其規範化程度, 決不亞於六朝駢文。至於「洲迷聚窟, 何來卻死之香? 海失靈槎, 不獲回生之藥」;「桐階月暗, 芳魂與倩影同銷; 蓉帳香殘, 嬌喘共細言皆絕」;「汝南淚血, 斑斑灑向西風; 梓澤余衷, 默默訴憑冷月」, 這幾聯標準精妙的四六對句在六朝駢體中也屬罕見, 實在不減徐庾高處, 其他小說中的駢語更不能同日而語。在藻飾方面, 文中不僅大量使用形態藻飾如「仙雲」、「芳趾」、「衰草」、「悲聲」、「晚砧」、「寒砧」、「颯颯」、「蕭蕭」等等, 而且特別注意色彩藻飾, 異常鮮明, 如「委金鈿於草莽, 拾翠 於塵埃」中的「金鈿」與「翠 」;「淹滯青磷」與「零星白骨」中的「青磷」、「白骨」;「自為紅綃帳裡」與「始信黃土壟中」的「紅綃」、「黃土」等等都是色彩相對, 效果強烈。用典在本文中也比較突出, 如「鏡分鸞別」、「七夕之針」、「五絲之縷」、「蒹葭」、「隔院」、「汝南淚血」、「梓澤余衷」等等有事典, 有句典, 使文章在哀痛感人的同時, 又不失博雅、典麗之態。對於聲韻, 這段文字中也注意調協, 每聯對偶中起句的末字和對句的末字大都平仄相對, 而「金天屬節, 白帝司時; 孤衾有夢, 空室無人」幾句中只有「孤」與「空」兩字平仄未調, 其餘各字都是平仄相對, 工細得很, 具有很強的節奏感。可以看出, 這段文字中對駢偶、藻飾、用典、調聲四要素的綜合運用已經火色俱融, 恰到好處。此段之後直至結尾是文章的最後部分, 倣傚《楚辭》筆法, 為「芙蓉女兒」——也即晴雯招魂, 並且利用想像誇張和神話傳說, 描寫她芳魂升天之後的情形, 極富浪漫色彩:「素女約於桂巖, 宓妃迎於蘭渚。弄玉吹笙, 寒簧擊 。征嵩岳之妃, 啟驪山之姥。龜呈洛浦之靈, 獸作咸池之舞。⋯⋯發軔乎霞城, 返旌乎玄圃。⋯⋯」色彩瑰麗, 境界奇幻, 大有屈、宋遺風, 行文雖仍為駢偶, 但詞彩色澤更為濃麗, 直到結尾處「嗚呼哀哉! 尚饗! 」這才以直抒情懷結束全文。從實而論, 駢文是著重表現形式美的文體, 對偶、藻飾、調聲、用典這四大要素, 既是增加文學形式美的手段, 又是對作者的一種束縛: 過於講究, 往往華而不實, 文過其意, 產生副作用, 影響內容的表達; 不去講究, 則常常使文章過於沉悶, 質木無文。如何能夠達到形式與內容完美統一, 文質彬彬, 盡善盡美, 這是歷代駢文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但是真正能夠在束縛之中擺脫束縛, 遵照法度又超越法度, 戴著鐐銬而又能跳出優美的舞蹈, 實在沒有幾人。初唐「四傑」駢文雖骨氣剛健, 清新俊爽, 但猶帶六朝錦色, 有時不免纖巧;「燕許」駢文昌明博大, 從容典雅, 但卻缺乏文采之美; 陸贄駢文反覆典暢, 明白洞達, 而不免過於質實; 李商隱駢文色澤濃艷, 精美絕人, 但有時用典過多, 流於晦澀;「歐蘇」駢文如水墨山水, 意飽韻足, 理切詞周, 但終究在詞色上有些枯淡; 以後各代駢文作家更難達到文質彬彬的境界, 只有南朝的徐陵、北朝的庾信, 才真正把駢體的四要素充分而恰當地發揮出來, 文情並茂, 華實相扶, 集六朝之大成, 樹百代之規範。《紅樓夢》雖然是以敘事寫人為主的一部小說, 它的主體當然不該也不必全用駢偶, 可是它裡邊適當地使用的這部分駢偶卻非同凡響, 它把駢文諸種形式技巧之美充分發揮出來, 又不妨礙思想感情的表達, 使二者完美結合, 創造了文章內容與形式兩全其美的極高境界, 不僅在使用駢偶的小說中罕有其倫,而且在正宗駢體裡面也是鳳毛麟角。

《紅樓夢》一書在駢文創作上取得如此傑出的成就, 不是偶然的, 除了清代駢文復興、大盛於世的社會文化背景之外, 關鍵是曹雪芹本人在文學藝術上善於繼承前人優秀的文學藝術傳統, 又勇於創新、大膽開拓的結果。

細讀《紅樓夢》, 我們不難發現, 曹雪芹在文學創作上非常重視師法古人, 取法乎上, 別具慧眼。如第四十八回香菱學詩一節, 作者借小說中人物之口表達出自己在詩學方面的真知灼見。如書中的香菱說:「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 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得) 真有趣! 」而黛玉馬上說:「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 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 一入了這個格局, 再學不出來的。」怎麼學呢? 黛玉指出:「你若真心要學, 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 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 細心揣摩透熟了, 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 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作底子, 然後再把陶淵明、應 、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 不用一年的功夫, 不愁不是詩翁了! 」學詩先從唐人入手, 這是千百年來學詩者的經驗之談, 而曹雪芹則對此更有會心。作詩如此, 作駢文曹雪芹也注意師法古人, 取其精華。如第七十八回在撰寫《芙蓉女兒誄》這篇駢體長文之前, 作者托寶玉的心理活動寫道:「奈今人全惑於功名二字, 尚古之風一洗皆盡, 恐不合時宜, 於功名有礙之故。我又不希罕那功名, 不為世人觀閱稱讚, 何必不遠師楚人之《大言》、《招魂》、《離騷》、《九辯》、《枯樹》、《問難》、《秋水》、《大人先生傳》等法, 或雜參單句, 或偶成短聯, 或用實典, 或設譬喻, 隨意所之, 信筆而去」。此處不僅提出師古的主張, 而且明確點出了師法的對象: 即學習莊子、屈原、宋玉、阮籍、庾信之文, 同時也指明要師法的藝術精華即:「雜參單句」、「偶成短聯」、「或用實典」、「或設譬喻」等等。其實, 這些方面已經點出了莊子、屈原、宋玉、阮籍、庾信等人文學藝術創作的精華: 首先,「譬喻」是這幾位作家經常使用, 並且非常擅長的表現方法。莊子之文特別善用譬喻, 任何情況、任何事物都可以用比喻出之, 生動鮮明, 極富浪漫主義色彩: 如《讓王》一文以生動的比喻來說明棄生而雪芹本人在文學藝術上善於繼承前人優秀的文學藝術傳統, 又勇於創新、大膽開拓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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