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符號學
符號學興起於20 世紀40 年代, 到了60 年代隨著符號學的發展, 將符號學的原理應用於文學藝術, 就出現了文學符號學、電影符號學、戲劇符號學等學科。所謂符號, 簡言之, 就是以一種東西表示另一種東西。因為《紅樓夢》的作者聲稱是用「假語村言」將「真事隱去」, 所以《紅樓夢》的許多表層敘述和描寫, 大都可以看作是意指另一世界的符號。因此, 借鑒符號學的某些原理, 將《紅樓夢》中的符號性敘述和描寫加以總結, 可以使我們從一個新的視點去認識《紅樓夢》。
《紅樓夢》的符號體系
小說主要以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生活, 尤其是長篇小說, 更是以其豐富多彩的人物形象體系顯示出獨特的魅力, 包括《紅樓夢》在內的中國古代長篇小說, 無不以其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體系構成了小說的主體。值得注意的是, 在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中,《紅樓夢》獨樹一幟, 在人物形象體系之外, 還存在著一個符號體系。
所謂符號都是以一種東西表示另一種東西, 泛言之, 用一個圖形表示某個現實對像, 用一種手勢表示某種態度, 用一句話表達某種潛台詞等等, 都是符號。正如符號學家艾柯所說的, 符號可理解為「有效地代替其它某種東西的任何東西」1。符號的本質在於它的兩重性, 它是作代表的東西和被代表的東西的統一。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將符號的感性形式稱為能指, 將感性形式所表示的意義稱之為所指。但是, 能指只有當它具有意指作用時才能表示所指。因此, 符號不僅包含能指和所指兩項, 而且包括第三項: 能指與所指的關係。一個能指能否成為一個符號取決於一個所指能否映射在這個能指上。法國符號學家巴爾特以玫瑰花為例來說明這一點。一束玫瑰花當用它來表示愛情時, 它就成為一個符號。因此, 作為符號的玫瑰花與作為園藝學對象的玫瑰花是不同的。在意指作用上, 前者是充實的, 後者是空洞的。《紅樓夢》中的許多意象因帶有意指作用而成為符號, 如水代指女兒, 泥代指男子, 石頭隱指賈寶玉等等。
符號的意義一般區分為外延和內涵。外延是一個表達式(意象、詞項、句子) 所指稱的對象, 如《紅樓夢》的石頭, 它的外延原指女媧補天的一塊自然界的石頭,《石頭記》故事的外延寫的是一塊混沌自然的石頭進入紅塵而為玉, 最後返樸歸真, 還原為石的故事。內涵是在外延的所指意義上產生的一種派生的語義功能, 或者說是附加義值。藝術符號的內涵是多值的和多義的。《紅樓夢》中的石頭, 做為《石頭記》故事的經歷者、目擊者和敘述人, 它既隱指小說中有著頑石性格的賈寶玉(真頑石) , 又隱指以石頭自況的作者, 還關涉到石頭城中的甄寶玉(假石頭) 同為石頭的內涵指涉, 作者——敘述人——賈寶玉——甄寶玉之間的微妙關係, 構成了小說深層的題旨意義, 它使開頭那塊無材補天的石頭具有了哲理性的象徵意義, 寄寓了作者對人生的哲理感悟。由此, 小說關涉到的石頭描寫無不具有符號性的聯想意義: 寶釵賞玉, 隱喻世俗的金玉良緣; 寶玉砸玉以至念念不忘「木石姻緣」, 則是隱喻反抗以玉所象徵的世俗與禮教的束縛等等。
藝術符號的多值和多義, 使藝術符號成為一個多級的意指系統, 它是由能指——外延所指——內涵所指不同層面的意義組成的動態結構。《紅樓夢》第34 回寫寶玉挨打之後, 黛玉趕來探望, 聽著寶玉反過來安慰她的話, 心中「萬句言詞」化作一句話:「你可都改了吧! 」這個符號集合的外延平面是林黛玉的一句勸慰話, 內涵平面是她對封建統治者痛打寶玉的滿腔憤懣, 能指平面則是作者刻劃人物心理運用語言文字的技巧和個人風格。這可用中國美學中的言、象、意三者的關係來表述。中國美學中的言、象、意三者的關係結構也是多級意指系統。魏晉時代的王弼作了這樣的表達:「夫象者, 出意者也, 言者, 明象者也。」故「尋言以觀象」、「尋象以觀意」。2言明象, 象出意, 這就是藝術符號的意指功能。在多級的意指系統中, 言是能指, 是藝術「語言」, 像是外延所指, 是能指——言的指稱對像, 是表象。意是內涵所指, 是情和理的統一。言做為能指, 其意指功能在於指稱言外, 言外之言, 非言也, 而是象。像是外延所指, 其意指功能在於意指象外, 象外之象, 非像也, 而是意。所以, 言的意指功能在言外, 象的意指功能在象外, 藝術符號的意指功能就在於言向言外轉換生成象, 象向象外轉化生成意。言——象——意是一個意指作用的轉換系統。中國美學強調言外、象外的實質就在於此,《紅樓夢》語言的含味不盡的奧妙也正在此。《紅樓夢》第31 回寫有一次為送戒指的事, 林黛玉說史湘云「真真你是糊塗人」。史湘雲說:「你才糊塗呢」。接著他擺了一番道理, 要「大家評一評誰糊塗」。在場的眾人聽了, 都說史湘雲說得「果然明白」。賈寶玉也順便接上去說史湘云「還是這麼會說話, 不讓人。」林黛玉聽了, 便冷笑道:「他不會說話, 他的金麒麟也會說話」。林黛玉的話看上去是說不通的, 金麒麟是個沒生命的物件, 怎麼「會說話」呢? 這句話做為符號集合, 它的外延所指是林黛玉譏刺賈寶玉的一句冷笑的話, 它的意思是, 恐怕在你眼裡, 她身上沒有不會說話的地方,其內涵所指卻是林黛玉強烈要求愛情專一、滿懷嫉妒的隱蔽微妙的內心情感, 在能指方面則是曹雪芹根據林黛玉的性格所寫的一句富有潛台詞的符號性語言, 詼諧幽默, 含蓄有味。程乙本改為「林黛玉聽了, 冷笑道:『他不會說話, 就配帶金麒麟了! 』」改成如此地平鋪直敘, 全不見林黛玉的聰明伶俐, 只顯得林黛玉刻薄淺俗, 程乙本的修改者未能掌握中國美學言、象、意三者轉換生成的道理。《紅樓夢》中那些充滿了暗示、預示、象徵、潛台詞的描寫, 我們可以把它們都看成是符號性描寫, 這樣,《紅樓夢》就存在著多重符號系統:
11 物象符號。除上面談及的水、泥、石之外他如金鎖(與玉配成金玉良緣之說)、冷香丸(喻寶釵是冷美人)、風月鏡(即風月鑒)、以至瀟湘館的一景一物(暗襯黛玉的性格) 等。
21 諧音符號。包括人名諧音和物名諧音。
人名諧音: 甄士隱(真事隱去)、賈雨村(假語村言)、甄英蓮(真應憐)、詹光(沾光)、單騁人(善騙人)、卜世仁(不是人)、賈化(賈話)、湖州(胡諂)、卜固修(不顧羞) 等。
物名諧音: 太虛幻鏡中寶玉所焚之香名「群芳髓(群芳碎)、所飲茶名「千紅一窟」(千紅一哭)、所飲酒名「萬艷同杯」(萬艷同悲)等。
31 符號性人物。警幻仙姑是作者戲劇化的代言人, 是借幻說法、借幻示警的符號性象徵; 秦可卿, 即情可親, 象徵情愛;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喻指超凡脫俗、為人指點迷津的人物; 空空道人喻指《石頭記》的假想讀者; 兼美是寶玉對釵黛「兼美」願望的假定性符號人物; 等等。
41 符號性故事。第一回的「石頭」故事, 作者借石自況, 寄寓了作者本人的「一生慚恨」;「還淚」故事中的絳珠仙子與神瑛侍者結下的「木石前盟」以及以淚酬情之說, 意指寶黛愛情悲劇和黛玉「淚盡而逝」的不幸結局;「太虛幻鏡」故事中寶玉的夢幻經歷, 則帶有啟悟主題的寓意性; 等等
51 符號性詞曲。如《好了歌》注、紅樓十二曲、《葬花吟》等, 暗示人物命運、故事結局。
61 符號性的環境世界。如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悼紅軒、太虛幻境、大觀園也各有其符號性的意義。
藝術符號的多值多義以及《紅樓夢》的多重符號系統, 導致了人們對《紅樓夢》的解釋五花八門, 而這也正是這部名著所以永葆青春、歷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關聯域
符號學認為, 符號的意義不只來自它所指稱的對象, 而且也來自一個符號出現於其中的關聯域。語言學的關聯域又稱語境或上下文。關聯域是指一個符號出現於其中的環境, 它包括出現於該環境中的所有符號及其相互關係。從系統論的觀點看, 作為整體的組成部分的個體, 其性質是由整體的結構關係所確定, 因此, 一個符號的意義不僅來自指稱對像, 也來自它在系統中的位置和功能。索緒爾指出:「任何要素的價值都是由圍繞它的要素所決定的」3。當代西方哲學的代表人物維特根斯坦在他的後期強調:「一個詞的意義就是它在語言中的用法」4。一個詞是在上下文中被使用的, 因而它的意義只有在關聯域中才能被確定。斯多洛夫也指出:「一個詞, 一個譬喻, 一段對話所具有的意義, 就是通過與那段特殊本文中的其它要素的相互關係而獲得的」5。
同樣是一個「水」字, 在不同關聯域中顯示出不同的意義。賈寶玉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 我便清爽」, 在這個意義上, 水象徵著女兒潔淨的品質, 以至女兒國大觀園中的水都是乾淨而芬芳的, 故名曰「沁芳泉」。「水」字在另一些地方又可以象徵深情: 林黛玉的淚水都是柔情所化, 為寶玉而流, 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絳珠仙草與神瑛侍者的姻緣也是以「灌溉之恩」「甘露之惠」來維繫; 史湘雲的「湘江水逝」「一灣逝水」「水涸湘江」, 意指史湘雲的似水柔情, 情愛如逝水。「水」字又可以象徵時間,《紅樓夢》故事的時間之流緣起於仙境的靈河, 從而引出了人間繁花似錦的沁芳河, 最終流入如宇宙般深沉的迷津河, 三條水的聯結, 隱喻著作者對人生及宇宙長河的思考。
小說的關聯域是由歷時關係與共時關係織成的網絡。一句人物語言在歷時關係中處於一段話語的上下文, 在共時關係上它又和其它非語言的符號系統相關聯。《紅樓夢》第八回寫薛寶釵一邊仔細翻看賈寶玉口銜之玉, 一邊自言自語念著玉石上「莫失莫忘,仙壽恆昌」幾個字, 並回頭向侍女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 也在這裡發呆作什麼?」脂評提示讀者, 薛寶釵念石上文字「是心中沉吟,神理」, 她對鶯兒說的話「請諸公掩卷合目想其神理, 想其坐立之勢, 想寶釵面上口中, 真妙! 」薛寶釵說這話時的「神理」、「坐立之勢」、面部表情等非語言符號, 實際是在表示「鶯兒你只發呆地看我擺弄寶玉的玉石, 你還不趕快告訴寶玉我有金鎖。」果然, 心領神會的鶯兒緊接著「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 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當寶玉拿過金鎖, 也念了上面的字, 承認「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鶯兒又補充說「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至此,「金玉良緣」之說讓鶯兒點得再明白不過了, 薛寶釵見目的已達, 這才真的「嗔他不去倒茶」。薛寶釵對鶯兒的語言符號在非語言符號的關聯域中的意義與它表面的意思不同, 非語言符號構成了人物語言深層的潛台詞。
關聯域有狹義與廣義之分。狹義的關聯域是指一個符號直接與之關聯的符號集合。廣義的關聯域包括整個小說的閱讀活動, 因而讀者也成為關聯域的一部分。一個符號的意義取決於觀眾的譯碼, 而觀眾又是根據社會的信碼來理解符號的意義, 因而整個社會現實也成為關聯域。「所指意義是存在於與者與受者共同參與理解活動之中的某種東西。這個『某種東西』就是包含著某一特定社會結構的某些社會現象(如哲學、政治、科學) 的整個關聯域」6。
符號與接受者
符號作為交流的中介不只是指稱某物, 符號只有通過人的頭腦的解釋才能產生信息。傳統的小說理論始終停留在信息發送者的一方。小說本文僅僅被理解為發送者的產品, 而讀者的作用只是在頭腦裡復映這些產品而已。實際上作品是存在於發送者與接受者共同參與的理解活動中, 當我們說某部小說作品創造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有意無意地忽視了讀者的創造作用。事實上, 小說創造的是作為符號總和的本文, 而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則存在於讀者的解釋和想像中。茵格爾頓強調讀者「某種程度上最終是文學藝術作品的共同創造者」7。
讀者對小說本文的接受實質上是信息加工的過程。讀者對輸入的信號必須使用與作者分享的信碼進行譯碼。實際上要從一個符號中抽出一份信息, 讀者必須在他的大腦裡先存有一份信息, 告訴他如何從符號中譯出信息。讀者除了掌握一般的傳統的小說信碼外, 還必須瞭解某些小說特有的亞信碼。所謂亞信碼就是在一個基本規則或規則集合的基礎上, 為了調整基本規則的特殊應用而出現的一個或一套次要的規則。當代意識流小說, 按照人的主觀上的「意識之流」去描述客觀世界, 有些讀慣了傳統小說的人們, 就難於讀懂這些意識流的描述, 這是因為他們還不掌握意識流小說特有的亞信碼。《紅樓夢》繼承了中國傳統小說的一些基本規則, 如章回形式, 說書人的口吻, 白話語言等等, 這便於中國傳統小說的讀者, 迅速進入對《紅樓夢》的讀解。但是,《紅樓夢》也有自己不同於傳統小說的亞信碼, 例如作者曹雪芹用「假語村言」將「真事隱去」,作者又以石頭自喻, 並讓石頭做主體故事的敘述人等, 這實際上是作者建立的一套新的遊戲規則, 它決定了參與者的「期待」以及他們對作品所包含的現實性質的理解。作者要隱去的「真事」, 是什麼「真事」? 是作者自己的經歷? 是當時社會現實的某些具體實事? 抑或是作者依托自己的經歷對當時社會歷史的某種概括? 對這套規則的不同理解和運用, 導致了對《紅樓夢》的不同譯解。
對於一個符號的解釋作為信息積累又必然影響對下一個符號的解釋。解釋不是簡單地複製本文, 而是一種生產性的努力, 一種創造。對讀者來說, 閱讀過程也是學習過程。讀者的信碼知識主要來自過去的經驗, 但也有一部分是在閱讀過程中學習到的。如《紅樓夢》開頭聲稱「將真事隱去」「故曰『甄士隱』云云」,「又何妨用假語村言, 敷演出一段故事來」,「故曰『賈雨村』云云」。這裡提示讀者, 閱讀《紅樓夢》要時時透過「假語村言」的表層敘述去領會作者「將真事隱去」的深層內涵, 為此, 作者就讓小說中最初出場的人物甄士隱、賈雨村成為諧音符號, 讀者從小說的一開始就進入了這種符號意義的探尋, 這就是讀者在閱讀《紅樓夢》時習得的新信碼, 這就為《紅樓夢》大量運用符號性敘述提供了可理解性的基礎。一待多數人掌握了這些新信碼, 它就成為閱讀《紅樓夢》的慣例, 它引導讀者遵循這一新的信碼規則, 去解讀《紅樓夢》中幾乎無處不在的帶有暗示、預示、象徵、潛台詞的符號性敘述和描寫, 去發現新的信息, 而這些新信息又會成為後來讀者的經驗積累, 幫助他們再作新發現。
但是, 無論讀者如何有經驗、有修養, 如何熟悉作品, 對於象《紅樓夢》這樣有著多重符號系統相交織, 有著豐富信息的作品, 作品的信碼與接受者的信碼是不可能完全相符的, 讀者對信碼掌握的不完全, 以及想在閱讀中逐步掌握它, 這一點正是激發讀者閱讀《紅樓夢》的興趣和創造力的重要因素。
對於一般讀者閱讀《紅樓夢》的經驗和文化修養的培養, 小說評論佔有重要地位。讀者通過《紅樓夢》的評論瞭解了他正打算去看的這部小說, 並知道如何作出反應。在閱讀活動中, 評論的作用是超前的, 它形成一種元語言(審視小說「語言」的語言) 的框架。對評論的接受程度, 或多或少地決定了觀眾的譯碼。例如:「石頭」做為一個符號, 在《紅樓夢》中包含著多種信息, 其中有一部分信息可從作品內部獲得, 另一部分信息只能從作品之外獲取。《紅樓夢》原名《石頭記》, 從閱讀中知道, 石頭原是女媧補天被棄用的一塊石頭, 它被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攜入紅塵, 進入主體故事中, 這塊石頭已被縮成一塊「鮮明美玉」, 也就是寶玉降生時口銜之玉, 石頭於是又隱指主人公賈寶玉, 而這石頭故事又是寫在石頭本身之上的,於是石頭又成為《石頭記》的敘述者和作者的自喻⋯⋯。但是, 作者為什麼要以「石頭」自喻, 以《石頭記》命名, 來寫這個「石頭」故事,箇中原因就不是讀者能從書中找到的。這就要依靠小說評論。據學者研究, 我們知道, 作者曹雪芹本人喜愛石頭、愛畫石頭, 他對青埂峰下那塊石頭的構想是受了他祖父曹寅所作《巫峽石歌》的影響。當然,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傳統的石頭文化的影響, 石頭象徵自然美, 石頭代表自然的原始的不假雕琢的本真, 象徵傲岸孤介獨立不群的人格精神, 賞石、愛石是傳統文人的雅好等等。
正是讀者對小說的知識, 對小說規則及其亞信碼的認識, 他的總的文化修養以及小說評論的影響, 這一切構成接受美學中所謂的期待水平。事實上, 任何一個具有創新精神的作品總是要保持一部分規則, 打破一部分規則, 創造一部分規則。從這個角度說, 讀者是個信息處理機, 同認知——情感系統非常融洽的刺激方式, 或是完全不同的刺激方式都不是最佳方式。過份平庸和過份新奇都不可能取得多數讀者的好感。《紅樓夢》的成功在於它用一套新的信碼規則, 即多重符號系統的交織組合構成了一個難以窮盡的信息生成網絡, 它吸引著一代代讀者去探尋它, 每當你為發現一個新信息而興奮時, 你又會發現, 這不過是引導你去發現更多信息的一個開始。
本文是嘗試性地將符號學的研究方法用於《紅樓夢》, 所以, 它偏重於方法論的思考與敘述, 未能更多地進入作品分析, 僅限於用一些典型例證去闡明它的基本原理, 它可以說是對拓展《紅樓夢》研究方法的一種努力。同時, 我們看到, 小說符號學本身注重探討符號的關聯意義, 符號與發送者, 符號與接受者的關係, 以及由此產生的符號的多值、多義等問題, 從這個意義上說, 本文也是對《紅樓夢》及「紅學」的歷久不衰的魅力所在所做的一點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