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研究「熱點」評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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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研究「熱點」評議

紅樓評論

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所研究員、中國紅樓夢學會副秘書長胡文彬先生,赴漢中參加全國第十一屆《三國演義》學術研討會後,應邀到西安聯大師範學院、西安交大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做了學術報告。在胡先生講學之餘,我就《紅樓夢》與紅樓夢研究中的若干「熱點」問題做了採訪。請他給予解答。

問:現在我們正處在世紀之交,回顧百年紅學歷程,你認為有哪些經驗教訓值得汲取揚棄?

答:20世紀是一個既漫長而又短暫的世紀。在這個世紀裡,紅學同其他古典文學研究一樣出現過兩個高峰期:一是20年代由王國維、胡適、俞平伯、顧頡剛等老一輩學者創建的新紅學,影響深遠,為30-40年代的紅學研究開拓了新路向;二是新時期的近20年裡,紅學研究出現了一個「黃金時代」,成就卓著,舉世公認。回顧這兩次高峰出現,確有許多值得進一步思索的經驗教訓。我認為最重要的經驗教訓有三點:(1)學術研究不能政治化,更不能搞政治運動;(2)學術研究要切實貫徹「雙百」方針,要反對「霸氣」;(3)要重視文本研究,不論祖籍的爭論,還是版本的探討,都要有益於文本的解讀。

問:近年來紅學研究中有一些不合諧音符,影響不那麼好,你如何看待?

答:確實如此。新時期以來的紅學研究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時,也受到拜金主義、個人主義思潮的侵襲,出現了一些浮躁情緒。有人諷刺說如今的紅學是「鬧學」、「哄學」、「龍門紅學」、「炒吵紅學」,恐怕是只看了一些消極面,主流、本質還是前進。面對外界的批評,紅學界應通過學術反思(即總結、提高、前進)、學術對話(即平等的、自由的討論、交流)、學術自覺(即對學術的責任心、學者的良心)來追求學術的大同,迎接21世紀的到來。

問:歐陽健先生提出現存的脂硯齋評本,不是什麼「早期抄本」或「早期抄本的過錄本」,而是出於後人的偽造。對此,你如何評價?

答:我很敬重歐陽先生的治學精神,但並不同意他的觀點。他的論據,值得進一步探討。如簡化字,古代民間就有,曹雪芹同時代就有人使用。以脂本中有簡化字,就斷定脂本是後人偽造,是不能說服人的。此外,還有避諱與不避諱,如玄與弘,所論也同樣禁不住推敲。抄本中,多數避諱,但同時代有些抄本就不避諱,官刻書和民間的抄本有不同,可舉出不少例證來證明。舊時,京城餑餑鋪的老闆雇小工,饅頭上籠,人不能閒著,就讓夥計抄些小說戲曲唱本賣。邊抄邊賣,抄手水平不高,抄錯書,也是常有的事。脫文問題也是如此。

問:你如何看待《太極紅樓夢》?

答:王國華著的《太極紅樓夢》已正式出版。王認為小說結構是對稱的太極結構。一時間,新聞媒體炒得出奇離譜,稱為是震驚人類的偉大發現,引起了紅學界的關注。王是年輕人,他說到小說的對稱結構,有一定道理,他能深入細緻比較研究,應該受到肯定。但過分弘揚,商業味十足,就不好了。我主張對青年寬容一些。一本書出版,有缺點、錯誤,不要視為洪水猛獸,不要一棍子打死。

問:圍繞曹雪芹「祖籍」問題,周汝昌、馮其庸兩位專家之間爭論頗激烈,不知胡先生有何評論?

答:你提了一個使我為難的問題。周汝昌、馮其庸二位先生都是當今紅壇的「巨擘」,也是我所敬重的前輩學者。他們對曹雪芹「祖籍」問題的研究,各有創建,各有貢獻,其間免不了有些學術上的分歧,爭論本屬正常現象。我作為後輩,只有虛心學習的份,本不該妄加評論的。不過,你既問到了這個「敏感」的問題,我只是希望雙方都能向蔡元培、胡適當年論戰的「相親」風度學習,以擺事實、講道理的大學者風度處理分歧,暫時統一不了就求同存異,留待將來新材料的逐步發現再行研討。同時,我也希望紅學界的有識之士多發表些有利於雙方團結,有利於整個紅學發展的言論,不要添油加醋、擴大矛盾。倘能如此,則紅學之大幸。

問:曹雪芹墓石(碑)討論有無結果?

答:通縣張家灣的那塊「石頭」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是讓權威們去爭論。雙方各有一批「擁護者」,有中國的,有外國的,熱鬧一點也好,太寂寞了,又不知會有什麼新的「石頭」出土了。

問:請談談《紅樓解夢》。

答:《紅樓解夢》是霍國玲、霍紀平姐弟合著的,發行量很大。霍家姐弟參考《紅樓夢》及已有的紅學考證成果並借助於脂批,做出了分析推論,認為《紅樓夢》寫了曹天祐(曹雪芹)與表妹竺香玉(林黛玉原型)的合離歡悲,竺香玉被迫入宮為雍正(胤)妃。曹與竺,合夥毒死了雍正。顯見,純係子虛烏有。對這本書,新聞媒介給予很高評價。如說200年以來,只有他霍某人與戚蓼生讀懂了《紅樓夢》;又借北大學生之口,說霍是當代最「××」的紅學家,這種言論,不實事求是,傷害了一些人的感情。

問:如何評價紅樓夢研究中的不同學派的學術見解?

答:紅壇一向很活躍,學術爭鳴是學術繁榮的顯現。紅樓夢研究中的各派,不論是那一派,都應是平等的。即便他和他的同路者的研究結論是錯誤的,那辛勤的勞動也應得到同行還有讀者的尊重。就我們自己來說,我們的研究結論,也不可能就是百分之百的正確。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對他人多一些寬容,紅學界更應該多一些寬容。作為研究者個體,似乎也應多一點嚴謹求實的學風和作風。比如,對待歐陽先生提出的問題,要平心靜氣,要允許持有不同意見,不要說人家是假冒偽劣,更不能提出什麼「紅學打假」。學術之爭,只有是非,沒有真假。不能把自己不同意的觀點就說成是假,否則人家也可把你的觀點說成是假的。況且,有些學術觀點見解,在當代是不能評定的,幾十年、百年之後,方能見其價值。再比如,對待索隱派,索隱紅學作為一個學術流派,自有它存在的價值意義。而一些人對它批評,也應該視其為正常的現象。從某種意義上看,不正是批評和反批評推動和促進了紅樓夢研究的發展和繁榮嗎?紅學研究應該多一些理解和寬容。對待索隱紅學,我的觀點有二:一是原則上我不同意的;二是紅樓不廢百家言。

問:如何理解《紅樓夢》的博大精深,有同志說,只讀「曹著」還不夠,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答:這種說法,有它的道理。提供點參考性的意見,除去《紅樓夢》,還要讀點清史、讀點清代文化史,這對如何理解清代能產生曹雪芹和他的《紅樓夢》,有幫助作用。文化有承傳性,某一斷代文化,都是對在此以前文化的繼承和揚棄後的受納。清代文化,就是統治階級滿族吸納了被統治階級漢族文化的精華,滿漢民族文化雙向融合的新文化。那種把清代文化與滿族文化等同的看法,實在是天大的誤解。清代文化的特點是:亦古亦今,亦滿亦漢,亦南亦北,亦中亦外,亦官亦民。這些都能從《紅樓夢》中找到,既有地老天荒的美麗動聽的神話(女媧煉石補天等),又有當時社會貴族家庭的縮影(榮寧二府);既有折袖,又有芒鞋;既有床,又有炕;既有明角燈,又有自鳴鐘;既有北靜王,又有劉老老、倪二。不一一說詳了。

問:你所講的「五亦」,使人耳目一新。近年來,雖有些研究《紅樓夢》與中國文化的專著出版,但某些論述卻失之空泛,沒有能像你這樣全方位的高度概括且有理論新意。請你接著談談《紅樓夢》的魅力所在,好嗎?

答:可以。《紅樓夢》寫人寫情,寫人的個性,人的尊嚴,人的權利,寫了封建社會對人性、對天才的扼殺,寫出了人類所共同關心的人心與人生的問題。曹雪芹關注女性,在男性為中心的社會裡,能提出女兒是水做的,男人是鬚眉濁物,能寫出有作為有才華的女子被毀滅了,悲劇性的結局,美的毀滅。這就是《紅樓夢》的價值、《紅樓夢》的魅力。

問:在如何理解《紅樓夢》之前,存在如何閱讀與選擇《紅樓夢》版本問題。近年來,各地競相出版《紅樓夢》,白本、校注本,不下數十種。請你推薦三種。

答:一是蔡義江校注《紅樓夢》,浙江文藝出版社1993年10月版;二是張俊、鄧魁英等校注《紅樓夢》,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87年11月版;三是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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